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三十年明月夜(337)

作者:芸香青柠 阅读记录


盧淮卻道:“然,忠孝之外,還有一個字,比忠大,比孝大。”

一個學子忍不住問:“何字?”

“正字。”盧淮一字一句道:“政者,正也,何謂正?忠、孝、仁、義,此為正,其身不正,何以正人?不能正人,何以為政?既不能為政,又何以為君,何以為父?”

他字字鏗鏘有力,幾個學子都垂下眼眸,茫然若思,盧淮又道:“君父之命不校,但我此去丹鳳門,並非不忠不孝,我忠的,是大周,孝的,是五萬英烈之尊長。”

他想起死去的好友王暄,眼眶又不由濕潤瞭:“還有在這條道上,失去性命的,所有英烈之尊長。”

盧淮說到做到,他除去官服,一襲白衣,靜坐於丹鳳門外,官道上來來往往的百姓不由側目,看著這個曾經的國子監司業、大理寺少卿,拋卻性命,坐於丹鳳門外,為他曾經的政敵申冤。

本來他形單影隻,但很快,追隨他的學子,也一襲白衣,坐到瞭丹鳳門外,漸漸學子越來越多,達到數百人,均要求重審天威軍一案。

這也激起瞭隆興帝的憤怒,盧淮被以犯上作亂的罪名在丹鳳門外重責一頓,扔入獄中,其餘學子也在丹鳳門外被金吾衛當衆杖打,不過文人向來迂腐耿直,加上盧淮在國子監三千兩百名學子心目中地位太高,這反而讓越來越多的學子前赴後繼,靜坐於丹鳳門外,即使被痛打,他們也毫不畏懼,反而以此為榮。

一個郭旭,一個盧淮,一個讓最樸素的百姓開始質疑隆興帝,一個讓最棟梁的士子開始質疑隆興帝,隻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太後,卻始終沉默。

天威軍傢眷和士子等鬧的轟轟烈烈,魚扶危也沒閑著,他除瞭散盡傢財,買通大理寺獄卒,讓他們請醫師為崔珣治傷外,還不顧性命危險,買通乞丐、說書人等,在長安城傳唱歌謠,李楹和他說:“若被發現,你考不瞭科舉是小事,隻怕要人頭落地。”

魚扶危根本不在意生死:“某能與忠良和士子一起參與其中,已是三生有幸,又何懼生死?”

李楹心中感動:“我替十七郎,謝謝你。”

魚扶危搖頭,他又道:“崔珣的伯父,崔相公,還有京兆尹薛萬轍,近日都稱病不朝瞭。”

薛萬轍不朝,在李楹的意料之中,因為薛萬轍本就是一個極具正義感的老臣,但崔頌清不

朝,李楹這倒是沒想到,崔頌清是一個為瞭新政一切都可拋的人,他如何會在意崔珣生死?她轉念一想,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或許,是崔珣在殿上所說的,看不起崔頌清的這種道,震撼住瞭崔頌清,讓他開始審視自己的所作所為,就像崔珣所說:“如果一種道,連為國傢死而後已的將士冤屈都不顧,連無辜受難的百姓性命都不顧,那此道,不要也罷!”

李楹握緊手中的佛頂舍利:“但是,隻要阿娘不松口,盧淮他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

魚扶危默然。

是的,他們這些人,熱血總有灑完的一天,如今是太後沒有痛下殺手,待她真的下定決心的時候,盧淮會死,郭旭會死,他也會死,所有人都會失去性命,而在一個個被砍落的人頭面前,百姓心中縱然再不滿,也還是會敢怒不敢言。

等三年後,五年後,連心中的怒,都不會有多少人記得瞭。

這就是在絕對的權力面前,正道的悲哀。

李楹道:“讓我去吧,我去見阿娘。”

“不行。”魚扶危首先搖頭:“公主自上次被佛法反噬,差點魂飛魄散後,神魂已經極度虛弱,如果再強行現出形體,就算有佛頂舍利在手,今後恐怕也隻能勉強維持神魂不滅,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瞭。”

“但是,你已經沒有更好的法子瞭。”

魚扶危愣住。

是的,他沒有更好的法子瞭。

他方才想過,是不是可以說服太後,用術法讓太後看見李楹?比如說服太後飲下黑狗血?但他很快又否定瞭這種想法,活人飲下黑狗血,見到鬼魂,這本就是妖術,妖術有違天道,會損人根本,否則,為何從古至今,用此妖術的人那般少?

畢竟這世上,又有幾個阿史那兀朵,能為愛瘋魔到不顧自己性命?

所以隻怕一提議,那人就會被以謀害太後的罪名,下獄處死瞭。

魚扶危沉默以對,李楹道:“讓我去吧,這世上,隻有我能救崔珣瞭。”

宮室之內,熏香裊裊,太後斜靠在矮榻上,怔怔看著手中的五色錦荷囊出神,崔珣,為何會有明月珠的荷囊?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