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嬰皺眉：“就算宣瞭旨意，也隻是太後的旨意，有什麼要緊的？朕說能撤，就是能撤。”

“不是，”郎將頂著岑嬰的怒火，心裡怕得很，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懿旨沒有宣完，那平康南曲最有名的花魁娘子李師言便驅車登門，闖進瞭謝府，打斷瞭新城公主。”

岑嬰還記得因李師言私自在崇仁坊坊門攔下謝歸晏的馬車，附庸風雅做《平康賦》自擡身價，結果讓謝歸晏招來非議的事，所以岑嬰對這個李師言完全沒有好感，沒好氣道：“她去做什麼？”

“她，她說謝相與她私定瞭終身，眼下她已懷瞭謝相的孩子，謝相若是棄瞭她去尚瞭公主，便是當朝陳世美，她，她便要帶著孩子去投河自盡。”

岑嬰面色煞白，聲若遊魂，氣若遊絲：“朕怎麼聽不懂這話，誰懷瞭誰的孩子？”

第29章 29

謝歸晏過去一直自認是經過風浪的人, 什麼場面都見過。

直到今日。

她還未從新城代太後宣旨賜婚的意外中反應過來，謝府前院便傳來巨大的騷亂, 她以為這是極好打斷新城公主的機會，便趕緊命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然後，另一個意外更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哭得梨花帶雨的李師言身著素衣，不飾任何釵環，看上去簡約可憐，她雙眸淒然地望著謝歸晏，那點點淚光中帶著的愛意與恨意複雜濃烈得讓謝歸晏以為自己是個拋傢棄子的可惡負心漢，然後李師言便撫著肚子一步步向她走來。

李師言淒聲道：“妾身還道謝相怎麼不來看妾身和肚子裡的孩兒，原來是要尚公主瞭。”

謝歸晏覺得她肯定是學藝不精, 不然怎麼聽不懂李師言說的話。

新城的旨意宣到一半，就被謝歸晏借故打斷，她雖心知謝歸晏對她無感, 可當心上人這般迫切地就算抗旨也不願娶她, 她心中正是苦澀羞惱, 如今看一個陌生女郎闖進來, 口言懷瞭謝歸晏的孩子, 惱意更是上頭。

她皺眉：“哪來的瘋女人, 相府也是你可以亂闖的？”

李師言含淚道：“殿下盡管放心, 妾身蒲柳之姿，出身卑賤，配不上謝相, 妾身不敢奢求與他恩愛白頭，今日來, 隻是為瞭祝他覓得佳人，日後平步青雲時, 別忘瞭給妾身和肚子裡的孩子上柱香。”

她說罷，嬌嬌弱弱跪下，要給謝歸晏磕頭：“妾身有幸與謝相私定終身，春風幾度，此生無憾。”

新城臉色變得很僵硬，她看向謝歸晏：“此女一直在污蔑謝相的名譽，謝相不反駁嗎？”

她起初沒回過神，但看到李師言哪怕跪下時，姿態也妖嬈萬分，極盡嫵媚，她恍然這女郎的出身大抵不幹凈。

新城這樣高貴的出身，自然看不起這種賤.貨，同樣，能與這種賤.人有染的謝歸晏，在她眼裡，也一樣的骯髒。

但到底是心悅謝歸晏的，所以新城還是願意給謝歸晏一個解釋的機會。

謝歸晏卻在李師言跪下磕頭時，雙手扶住瞭她，低聲問：“真的懷孕瞭？”

李師言含淚點頭。

謝歸晏淡笑：“是我的嗎？”

李師言的手沿著謝歸晏的手臂，滑到她的腕骨處，反握住，引著她去摸肚子：“謝相驗一驗，就知道是不是你的瞭。”

謝歸晏的指尖在觸碰時，在綿軟的棉料下，似乎摸到瞭什麼硬實的東西。

謝歸晏便知李師言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大抵是有事求到她這兒，要與她做個交易。

說實在，若是擱以前，這個交易涉及她的名譽，謝歸晏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做的，但現在有新城和太後虎視眈眈，她權衡瞭一下，也覺得不是不可以做。

畢竟新城的態度已經有瞭微妙的變化。

謝歸晏轉身，道：“抱歉殿下，微臣想請個太醫給師言把脈。”

她沒有承認這孩子與自己有瓜葛，但在新城眼裡，這與承認也沒有差別瞭。

就算這個孩子不是謝歸晏的，他為什麼不敢直接否認呢？因為近些日子去平康坊花瞭銀子買過春是吧。

之前岑嬰便告訴過她，謝歸晏會出入平康坊，但新城覺得他清風霽月，萬不可能做恩客，卻沒有想到……卻沒有想到！

新城的眼圈徹底紅瞭：“本宮錯看你瞭，她惡心，你也惡心！”

謝歸晏不吭聲，她終歸是要辜負新城的。

新城見她這般，對她徹底失望，仰瞭下脖頸，不讓眼淚掉下來，便急匆匆地走瞭。

就算要哭，也要躲到馬車裡去哭，不能被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