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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看我(60)

作者:一明觉书 阅读记录


“你來之前,我也與表哥說瞭很多你近年來的事,他很高興,”沈郢聲音也有些喑啞,道:“寫完信不久後,他就徹底昏迷瞭,托我把信交給你。”

“後面的……你就知道瞭。”

沈郢斷斷續續將前因後果說完,李藏璧的面色已經蒼白如紙,許久才嗤笑出聲,道:“同飲同食……徐闕之這些手下倒是衷心……以自己的命來換我阿兄的命……”

她垂著頭看手中的信,那信上的字跡虛浮,從頭至尾愈發潦草難辨,寫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已然無力,在信紙上拖出瞭一道長長的墨跡。

阿兄那麼喜愛書畫,以往的每一本文書、畫卷,全都是整整齊齊的,何曾有過連筆的拿不穩的時候?

她的阿兄應該居廟堂之高,坐明堂金殿,可是如今他就這麼躺在那裡——這麼簡陋、陰毒、骯髒的地方……他們怎麼敢?!

想起哥哥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樣子,李藏璧就收不住心中的恨意,指尖掐入掌心,幾乎見血,直到沈郢用力握住她的手,她才從魔怔中清醒過來,費力擡手地想去觸碰他,說:“多謝你……”

然而話還沒說完,她就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在沈郢驚慌的呼喚聲中徹底失去瞭意識。

手中的信紙緩緩地飄落在地,濺上一抹令人心驚的血紅。

————————————————

“小妹阿璧親啓:

見字如晤,問平安否?

病中殘軀,已近支離,今以此書與爾別。

落筆之時,舊年之事紛紛而來,我竟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我本不願讓沈郢叫你來,可一轉頭的功夫,他身後的侍從就消失瞭一個,他說若是不讓你見我最後一面,你一定會怪他的。

好罷好罷,他們人多,哥哥一個快死的人又有什麼說話的權力。

然而正當我放下信紙滿心期待地等你來的時候,沈郢又說你自青州府趕來最快也要三個時辰,我都已經毒入肺腑,最多還有一天活頭,這臭小子還要氣我,可他們人多勢衆,哥哥也沒辦法,隻能灰溜溜地重新拿起筆。

七年未見,你變成什麼樣子瞭?他們說你沉穩瞭,也長大瞭很多,像一個普通農戶一樣事田多年,辛苦勞作,從未有絲毫抱怨,可我卻憶及舊年夏日,你初初練武就傷瞭手腕,從演武場一路跑回拱玉臺,抱著我說手要斷瞭不能再練瞭,一定要讓我替你推脫掉來尋你的先生。

即便知道你躲懶的嫌疑更大,可我受不住你撒嬌呼痛,仍是替你告假瞭半日。

當時那般,我扶著你的手臂已是心疼難忍,若是上天垂憐,得以讓我見你最後一面,我又不知會是怎樣的難以自持。

阿璧,哥哥真的很想你,你不知我聽到沈郢說你還活著的時候有多高興,當年你那般送我離開,獨自一人與那些刺客纏鬥,你不知道我有多怨恨,我怨他們傷你,也怨你拋下我,怨我自己這般沒用,明明是你哥哥,卻根本無法保護你。

薛昌落獄之事一出,我便知道這場刺殺不過是母親的一盤棋,而我們身為母親手中的棋子,最好是如她所想那般順著她指引的路去走,助她滅薛沈之勢,然後一起回宮,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重新做回幸福美滿的一傢人。

可惜,我們都不甘當一枚棋子。

我們的姓氏註定瞭我們無法真正的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今上是我們的母親,可她也是皇帝,外戚專權,已經到瞭左右朝政的地步,母親作為中乾之主,有她不得不做的事情,她手中把握著無數人此生的命運,不能因為父親一人任由那些蠹蟲蠶食社稷,我知道你對她失望,但這件事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和不得已,不要把我的死歸咎於她,也不要是認為自己沒有保護好我而自苦自傷。

我的死不怪任何人,隻怪我自己,母親是想保護我們的,雖然是以那樣的方式,是我不願退回到她的羽翼下,這才中瞭徐闕之的謀算。

所以你看啊,當皇帝真的沒什麼意思,如今我死瞭,不知道你會不會有一日需要撐起這個位置,你這麼愛躲懶,可是哥哥卻沒有辦法再幫你瞭。

不知你是否還記得,你在幼年時曾對我說,如果將來我登基為帝,你願意此生居留乾京,護持在我身旁,若你為帝,你也不許我離開你身邊一步,你我兄妹此生不離,那時候我對你說,哥哥答應你。

可是人生在世,總是要面臨許多無常的分別,到今天為止,我們失散已經有七年瞭,阿郢告訴我你的近況,說你已經成親,夫君是一個在學堂教書的先生,為人溫和,很是照顧你,我聽瞭也總算有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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