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是侯府的老熟人，確定老夫人沒有大礙，趁老夫人和大夫單獨敘話之際，戚雲晞壓低聲音，客氣詢問同樣在外等候的春嬤嬤：“我見祖母平日還算硬朗, 今日怎的中暑瞭？若是有緊要的事情要辦，吩咐我等小輩去跑腿就好瞭, 這大熱的天, 難為祖母瞭。”

春嬤嬤想起老夫人對戚雲晞的評價。

戚氏看似沉靜內斂，不顯山露水的，實則是個聰慧通透之人。雖比喬春嵐少一份機敏，卻多瞭份真誠。

世子倒是會挑人。

對上戚雲晞關切的眼神, 春嬤嬤微笑著回應：“人上瞭年紀，難免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今日是老侯爺的生忌, 老夫人年年都要跑這一趟的，接下來就安心歇著瞭，直至暑熱過去。大夫也說瞭老夫人並無大礙，世子夫人不必擔心。”

戚雲晞驚訝，難怪這樣熱的天，老夫人還要親自去一趟。

老夫人和老侯爺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年年端午都會去相逢的地方走走, 年年都會去在老侯爺生忌之時去追思祭拜。

“你們進來吧。”

屋內的老夫人發話瞭。

春嬤嬤打起門簾, 將戚雲晞讓進去，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南邊的羅漢床前。

老夫人背靠著大引枕, 氣色看起來還是不如幾日，笑看著戚雲晞：“上回王大夫來府裡請平安脈，懷彥帶你出門瞭，今日既然碰上，讓王大夫給你瞧一瞧吧。”

戚雲晞知道，富貴人傢都有定期請平安脈的習慣，到伯府前半年，也會定期請平安脈的。

既然是侯府的慣例，又不好讓老夫人久等，戚雲晞謝瞭老夫人，在靠幾前坐下，沖一旁錦凳上的老大夫頷首：“有勞。”

診斷完，老夫人微笑看著王大夫：“如何？”

王大夫不動聲色看著老夫人，暗中搖頭。

其他知道老夫人身體不適的人得到消息後來看望老夫人瞭，老夫人讓春嬤嬤婉拒瞭大夥的探望，給瞭王大夫一個眼神。

王大夫看著同樣在等結果的戚雲晞，溫和道：“老夫人安心，世子夫人底子不錯。”

戚雲晞暗暗松一口氣。

剛成親那一陣過得沒日沒夜，這一個多月來又忙著打理嫁妝，她自己感覺精力其實不如成親前那樣充沛。

這樣的結果就很好，高門大戶娶妻一是結兩姓之好，再有一點很重要的事綿延子嗣。

沒有長輩樂意聽到新娶進門的新婦身體不好。

老夫人看起來有些累，但交待戚雲晞時仍舊慈愛和善：“雖是年輕，平日裡也要愛惜身子，可記住瞭？”

戚雲晞乖巧應該：“孫媳記住瞭。”

老夫人點點頭：“我沒什麼大礙，天氣熱，你也回去歇著吧。”

戚雲晞起身告退。

等戚雲晞走瞭，老夫人的笑容也收瞭起來，問王大夫：“你給我說實話，我這孫媳可有不足之癥？”

王大夫苦笑：“依世子夫人的脈象，老夫人若是想要抱上重孫，恐怕……”

這欲說還休的，更令人揪心，老夫人原本靠在引枕上，聞言坐直：“你的意思是我這孫媳不易受孕。”

王大夫點頭：“人的體質各不相同，既有易受孕的，就有不易受孕的。”

“調理也不行？”

王大夫不說話瞭。

*

春嬤嬤去送王大夫，等她回來，老夫人還坐在羅漢床上怔怔出神。

等春嬤嬤走近，老夫人看向這個無話不談的心腹，神情落寞：“春桃，你說這一切會不會是報應？他和侯府的先祖們在警示我？”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老侯爺。

春嬤嬤撤走羅漢床上的靠幾，使老夫人能將腿伸直，坐得更舒服些。

“您怎能這樣想，當年不留庶子是老侯爺與您的共識，雖說老侯爺的那些妾室都沒能留下子嗣，但這都是他們自願成為老侯爺的妾室就默認的，您並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可他心底其實是不願意，曾責備我手裡沾瞭太多血，我生瞭五個孩子，費勁心思養的三個兒子卻一個成器的都沒有，幾十歲的人瞭，還要我這個老娘收拾爛攤子。老大沉迷於酒色，後院裡一團糟；老二倒是勤懇，可惜太過本分難有大的作為；老三玩心大，聽說又差點誤瞭公事，還得四處打點。”

“我說姑娘誒，又鉆牛角尖瞭不是，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三位爺仍在當打之年，隻是欠缺些機會歷練，將來的成就可難說；再說瞭，世子不是您一手帶大的，您怎麼不看看，全上京幾個能比您會教人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