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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98)

作者:雕弦暮偶 阅读记录


宣榕微微一愣:“那……很痛苦啊。”

“是啊,痛苦且擰巴。於是我換瞭個信念。”耶律堯微微側過頭,看瞭她一眼,“人這種東西,在敵視身邊一切,想殺死所有人的時候,總是得找個支撐,才能活下去,不是麼?”

”那你……換成瞭什麼?”

耶律堯挪開視線,直視前方看不到頭的黑暗,良久,輕輕道:“換成瞭一個人。”

宣榕好奇道:“古代聖賢,當朝宗師之類的嗎?”

耶律堯道:“不太算。但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或許是地下甬道蜿蜒陰暗,回聲疊疊。

宣榕總覺得耶律堯低啞的聲線似是緊貼耳畔,她不自在地捏瞭捏耳朵,輕聲道:“把你自己當成自己的支撐點,不行嗎?”

耶律堯淡淡道:“不行。”

“為什麼?”宣榕很疑惑地看他。

把外物當作心中依靠,是極度危險的做法——死去的聖賢都無法蓋棺定論,偶爾被時人拉出來痛責或是褒獎,曾受稱贊的或許貶入塵埃,曾被唾棄的或許被捧上神壇。

今朝仿若真理的結論,明日也許是謬誤。

這塵世萬千,沒有什麼是永恒不變的。

而“不變”的東西,如何能作為心底依靠呢?

耶律堯笑瞭笑道:“可能因為自己太差勁瞭?別看我經常罵謝旻,我也不比他好到哪去。到瞭,你先別過來。”

他忽然頓住,聲音壓低,凝視前方黑暗片刻,擡步上前。

前方有一堵墻。

看上去已至死路。宣榕順著他四顧的目光,打量周遭,輕聲道:“墻上有扶梯的痕跡?”

幾乎是與此同時,耶律堯擡臂,指尖在頭頂土壁上拂過,道:“對,不過不是木梯,當時可能是軟梯。水滲透出來,經年累月有瞭痕跡,他們從上面下來的——找到瞭。”

一聲微不可聞的“咔嚓”轉動聲後,木蓋向外掀開一道縫隙。

耶律堯手很穩,維持那一線光亮半晌,沒聽到任何動靜,便又打開些許。

“嗯?”這時,他似是感到重量確實不對,再加上看到外界光影,挑眉道,“上面壓瞭重物,看影子形狀,是個大瓷花瓶。小菩薩,你要上去嗎?”

說著,他向宣榕投來示意的目光。

宣榕卻臉色古怪,用極輕的聲音道:“這裡……是北宮。要不咱們走吧,知道是哪裡,派人來查也就行瞭。”

她記性好,方才七拐八扭的蜿蜒路線,在腦海裡嵌入望都的輿圖。最終他們所立的地方,就是望都東北角落的北宮。

北宮原是一座避暑行宮,草木豐茂,百年大樹遮天蔽日。

後來,被用來軟禁衛修。除瞭拘著他,倒也沒苛待過這位西涼儲君,甚至配瞭侍奉的宮人。

比如這時,宣榕聽到沉穩的腳步聲,伴隨藥味而來。

心想,恐怕又是仆從來喂藥,據說這幾日北宮藥物不斷,就是怕左賢王來前,“寶貝疙瘩”成瞭“死疙瘩”——那談判不成,雙方都得掀桌。

上方,腳步在不遠處站定,咣當一聲瓷碗摔桌,女音清淩淩冷聲道:“你喝不喝藥?”

被詢問的人顯然沒有作答。

這道宣榕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裡,多瞭從未在她面前展露的冷冽怒意:“行,不喝是吧,給我把他綁起來,灌進去!”

宣榕:“???”

就見到耶律堯轉過頭,露出個饒有興致的笑,用唇語說瞭兩個字:“昔詠。”

她當然知道是昔大人啊!!!

問題是,昔大人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啊!更不該插手太醫們該頭疼的事兒啊!

許是見她難得收不住震驚之色,耶律堯定定地看她幾瞬,才用眼神示意:怎麼做?

習武之人耳力絕佳,宣榕怕驚動外面的人,先是打瞭個手勢。

耶律堯似是沒懂,宣榕隻好踮起腳,湊到他耳邊用氣音問瞭句:“能撐多久?”

問的是他能擡臂維持這道縫隙多久。

耶律堯微微一僵,接著不假思索啓唇:“多久都行。”

宣榕便給他比瞭個好。

說回來,聽墻角似乎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瞭,宣榕甚至很淡定地從耶律堯手上拿回火匣,暫時關瞭,就著頭頂微弱光暈,聽著上方一陣瓷器摔碎聲、掙紮聲和怒吼聲。

有人擠出一聲桀桀怪笑:“趙越,我救過你一命。之前求你放我生讓我走,你做不到,現在,就算我求你,讓我死,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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