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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29)

作者:雕弦暮偶 阅读记录


耶律堯並非侍衛,亦非齊人。

在他國算得上位高權重,與自己也隻有年少交情、今時交易。肯來告知情況,已是善舉——

宣榕不好開口再要他做什麼,便道:“耶律,城外三十裡,是南是東?有標志……”

沒想到,耶律堯將小臂一擡,玄鷹振翅,從長廊一躍而出,直奔青天。

他指著鷹道:“跟著追虹。”

容松容渡:“……???”

容松:“你開玩笑呢吧耶律堯?!它又不認我!別路上給我們來一口!”

“你不招惹它就……”耶律堯按瞭按眉骨,也知這話說得不能讓人信服,便沉聲道,“算瞭,我和你們一塊去吧。直線三十裡路,騎快馬七拐八折也得半時辰,速走。你弓箭給我。”

容松快要炸毛瞭。

他擅箭術,十四歲時,郡主贈瞭他乘風弓、金羽箭,他寶貝得緊,平日都是供起來。

於是,他眼巴巴地看向宣榕,想讓郡主拒絕。

容松雖比她還大兩歲,但凡事都有哥哥撐著,性情率真到有些孩子氣。

她平日也都縱著,但這次,想到耶律堯那天一箭之威,宣榕隻能正色道:“阿松,拿給他。你們小心為上,不可輕敵。”

容松蔫頭耷腦:“是……”

深秋寒風呼嘯嚎鳴。

駿馬嘶鳴而馳,帶著三人沒入沉沉夜色。

宣榕睡不著,幹脆又披瞭件長衣,磨瞭墨,就著一盞孤燈默佛經。

昔詠默默給她添瞭盞燈。

一字一字的墨跡漸幹,最後一捺收尾,宣榕在夜色裡,輕輕問道:“昔大人,你可知何為權力?”

昔詠見她面色沉凝,沒敢多言:

“臣愚鈍,可臣以為,當年蕭越於臣,如今臣於下屬,都可以稱作‘權’。”

“權是生、殺、予、奪。”宣榕閉眸嘆道,“讓人猜不透、看不明,膽戰心驚,魂不守舍——一句君威莫測,上意難揣,即為權力。”

“可是昔大人,不應該是這樣的。如若真的這樣,衆生平等,善惡有報,不就是一紙空談,一個笑話瞭嗎?”

昔詠往一旁爐子裡又加瞭炭火,不知怎麼安慰她,良久才憋出一句:“可是郡主,衆生不平等。”

宣榕指尖拂過佛經:“我知。但我偏要讓他們被視同一律。”

今夜若是他們母子二人死瞭,不過一捧荒墳,她再怎麼主持公道,死得也隻會是始作俑者。

若是她出瞭事,那整個隴西乃至朝堂,可能都會掀起腥風血雨。

衆生不平等。

她為她生來就有的“權”而愧疚。

幾生心魔。

*

與此同時,狄道城外。

耶律堯從箭筒裡摸出瞭第三支箭,搭箭上弓,瞥瞭眼竄逃的殺手,幾乎沒有刻意瞄準,就幹脆利落放瞭弦。

金燦燦的長箭裹挾冷風,射穿那人小腿,將他釘在瞭草地上。

這人痛苦呻吟出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手裡還攥著砍刀,不再管前面瑟瑟發抖、緊抱在一起的的母子倆,轉過頭向耶律堯揮舞著刀刃,目眥欲裂道:“你是誰?!這倆人是不是也是你們送來的?!”

耶律堯下瞭馬,將長弓一轉,別飛這人手裡砍刀,再用粗糲緊繃的弦勒住這人脖子,冷冷問道:“還摸不清楚情況?現在是我問你——章平命你殺人的?”

“呸,你殺瞭我!死我也不會說的!!!”

周遭一靜。

不止是人聲,就連動物鳴叫,昆蟲嘶鳴,仿佛也戛然而止。

身後傳來慢條斯理的一聲笑:“你確實該慶幸,她不讓我殺人。”

耶律堯伸手覆上這位為首殺客的脖頸,有那麼一瞬,每晚夜間的躁鬱,讓他想面無表情地捏碎這人頸骨。但最終,他隻是把人提起,與自己對視。

聲音,數不清的聲音,如潮水般席卷。像昆蟲振翅,像猛禽低鳴,又仿佛是萬人喁喁私語。

將那殺客包裹住,下一刻,他對上耶律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

耶律堯再次重複問道:“章平讓你殺的人?”

“……”殺客茫然地張瞭張嘴,甚至忘瞭腿上貫穿的疼痛,他很平靜地說道,“是的。”

容松容渡控馬不如耶律堯,慢瞭半截趕到,正好撞上這一幕。

容松冒出一身冷汗:“你你你——”

容渡倒是面色沉穩,下馬,去攙扶那對母子,與耶律堯錯身而過時,冷然道:“你該不會想對我們也用此秘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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