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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256)

作者:雕弦暮偶 阅读记录


他也終究戴上瞭屬於他的面具。

宣榕站在恢弘肅穆的太廟殿內,同所有人一起俯身跪拜。而最前側,舅舅明黃龍袍,身姿偉岸。

但恍然之間,卻能夠回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謝治抱著她,哼著小曲,不成調子地唱著:“絨花兒飛,出宮墻,遍天下,青衣遊馬,暢快瀟灑。”

帝王若不想昏庸殘暴,那他永遠也做不到暢快瀟灑。

他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天金闕,成為皇權的象征,也成為權力集團的代言人。

這一任囚籠的主人是他。而下一任,則是謝旻。

宣榕微微出神。

側過頭,謝旻也剛好看瞭過來。他今日一襲深青袞龍袍,監國兩年,氣度越發沉凝,最後一絲少年的稚嫩也退去,同宣榕點瞭點頭,算是打瞭招呼。

倒是他身側的小姑娘露出幾分局促,拘謹地一笑。

謝旻淡淡掃瞭她一眼,這位太子妃又立刻斂笑,站成瞭個溫良賢淑的木樁子。

宣榕輕嘆瞭口氣。

等祭祀告一段落,謝治走瞭過來,對謝旻道:“晚宴還有一個時辰,帶上太子妃一起,去看看你母親吧。終歸也是個闔傢團圓的日子。”

謝旻應是。

又對宣榕道:“昭平,小半月沒見你瞭,陪朕走走。”

宣榕亦稱好。

帝王隨扈浩蕩,一出太廟,守侍的宮人就緊跟瞭過來。

謝治擺擺手,示意他們跟遠點,這才向著攬月池走去,愁眉不展道:“看到瞭吧,聞傢那小閨女,怕阿旻吶!三年前朕就說瞭,這不是好姻緣,可最後別成怨偶,別像朕和他娘一樣咯。”

說來很是奇怪,伴蓮而生也好,極有佛緣也罷,都隻算是真真假假的讖言。但有宣榕跟在身邊,走一走,聊一聊,再煩躁的心都能寧靜片刻,卻是真的。

謝治並不吝嗇於把這些心中煩悶給她說。

果然,宣榕溫聲安慰道:“她父親是東宮近臣,傢裡一脈都維系在阿旻身上,又愛重阿旻,自然會由愛生畏。再加上他們二人成婚不足半年,阿旻又在各地巡檢軍務,聚少離多,有點生疏是正常的。以阿旻的性子,娶瞭人,會對人負責的,隻是……”

謝治嘆道:“隻是到底不會如對顧楠,是吧?”

宣榕隻能無奈笑道:“舅舅。”

謝治搖頭:“我還不清楚他的!”既然提到瞭此事,他順帶追問瞭句:“諸事繁雜,一直也忘瞭問,顧楠現在何處?無依無靠,又要隱姓埋名,能多幫襯一點是一點。她有何需求也盡管滿足。”

“上月她給我寄瞭封信,當時在嶺南。”

謝治大驚失色:“小姑娘傢傢的,跑嶺南幹什麼?不嫌蚊蟲毒獸多嗎?”

宣榕挑能透露的說瞭:“教書。她每教個數月半年,就會騰挪位置,從望都沿路南下,三年過去,也便到瞭嶺南。”

謝治皺眉:“一個人?”

“有位姊姊帶著。”舅舅口風嚴實,宣榕想瞭想,還是如實告知,“唐蘇您可還有印象?”

看謝治微愣,宣榕就知他日理萬機,沒記住這位在波譎雲詭的案件之中,隱匿背後的女子,提醒他道:“我去萬佛洞那年,歸程路上,順帶摻和進的‘宋軒誣陷案’。”

謝治有瞭印象:“可是那位改嫁後,也不忘替夫伸冤的夫人?勇敢忠貞,叫唐蘇是吧。”

宣榕點瞭點頭:“當年一別,她便去閩南投靠長姐瞭。後來跟其出海大半年,回齊後,想要四處走訪,尋找商機、洽談合作,苦於各地官府商會都不怎麼買賬,求助於我,我便寫瞭拜帖給她,順帶拜托她沿途照看一下顧楠。”

生於皇權,謝治見過很多一夜潦倒、一朝升天,但沒見過這種脫胎換骨,一時感慨:“恩同再造啊昭平。”

一個人的人生,之所以發生淩冽轉折。

或是因時運,命運加諸於身;或是因權勢,落得破敗人亡。但也有很多人是本就有向死而生的勇氣,拼盡全力去換得生機。

宣榕自然不敢居功,道:“不敢。”

這個季節,攬月池邊桂花盛開,芳香馥鬱。

初升的圓月從東枝升起,瀲灩在池中。

聊著聊著,謝治觸景一嘆:“還記得你當時落水臥床,剛好,來年又一場大病。你不清楚吧,宮裡京中,有人偷偷開始準備白佈喪禮瞭,你娘知道瞭,發悶火砸瞭不好瓶盞,但居然沒太怪罪。一晃,都多少年過去瞭。你們都長大咯,時局也不像你外祖在時,那麼動蕩瞭,真是好長一段太平日子啊。這國運走得未免也太順瞭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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