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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128)
作者:雕弦暮偶 阅读记录
“假借器物,人這種生靈,能生火開山,疏浚通河。有朝一日也能飛躍險峻,移山填海。
“兩千年前,稻粟畝産兩百市斤,如今四百,又多少年後或可數以千計。女子力小柔弱,生兒育女勞形費神,若某一天,氣力要麼不再重要,要麼可通過機巧彌補,嬰孩不再隻能出自母親的孕育,女子將絕不可能地位低下。
“一朝規矩制度,不合生産,理應改變。同樣反之,想改規制,首先從生産入手。”
她眉心的朱砂像是業火中的佛蓮,在燈火瀲灩裡灼目生輝:“不要隻看到君統宗法呀,在它們之上的,才是破局之處。”
少年垂眸,半晌,弄懂瞭她意思。輕笑瞭一聲:“可這些你能看到麼?”
“我看不到。百年都不得見。”宣榕很識時務地道。
少年無語片刻,屈指輕輕一彈她腦門:“那你還費那個勁兒。”
宣榕在他複雜的神色裡,輕輕道,“我並非覺得我天生被賦予什麼使命。縱觀史冊,朝代更疊、政觀替代,人已經無足輕重瞭。隻是有的事情,總有人要做的。而我做起這些來,會更簡單。別人做起這些會更累的。
“僅此而已。”
時代猶如潛伏黑夜的獸,初顯瞭一鱗半爪。
有人渾然不覺,有人窺見瞭全貌。
不知過瞭多久,少年悶笑起來:“真狂妄啊,昭平郡主。”他實在沒忍住,湊近瞭些許,薄唇擦過她的鬢角,偷到瞭按理來說此生唯一一個,連吻都算不上的親昵,在她耳畔輕若唇語地低喃:“可是怎麼辦,我真的喜歡。”
*
翌日,天光大亮。
宣榕一覺睡到中午,醒來又餓又懵。
摸瞭手邊幾顆蜜棗吃瞭,攢點氣力,洗漱更衣後,才召來容松問瞭句:“昨夜你們有誰進我屋瞭?”
容松邊給她佈菜,邊道:“沒啊,您不是覺淺不喜歡有人在側嗎?我們都守在隔壁廂房,昨天不知道為什麼,睡得可好瞭。您休息得如何?”
宣榕隨便夾瞭幾口菜,食不知味道:“做瞭一宿夢。”
醒來又什麼都不記得瞭,隻隱約……有人要揍她?她還傻乎乎地道歉。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夢!
容松“咦”瞭聲:“看您氣色還行啊,比昨兒好多瞭。”他想瞭想,又道:“季公子回來瞭,您不是準他不通報可奏事嗎,說不準是您昨兒歇得早,他不清楚,擾瞭您休息。”
宣榕“唔”瞭聲,隨口問道:“他現在在哪,讓他來見我。”
她並沒有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且不說是否燒糊塗瞭,出現幻覺,就算身側人那僵硬緊張的情緒不假,她真的不小心輕薄瞭人傢,說開瞭也就罷瞭。
一點都不麻煩。
容渡提瞭一盅黑不隆冬的藥進來,聞聲道:“季檀?他早上急匆匆走瞭,郡主您找他何事?”
宣榕頓瞭頓:“哪去瞭?”
容渡將藥放在桌上,掀開瓷蓋,放在宣榕手側,道:“不知道啊,大清早就出門瞭,但臉色蠻焦急,許是有要事吧。”
宣榕:“……”
好像是有點麻煩。
誤會
一連數天, 宣榕都沒見到季檀。
讓人去請過,他都說暫有要事,請侍從代為傳信。
一問何事, 又三緘其口。
宣榕由一開始的泰然自若,到三天後, 生瞭幾分凝重不安。
她用堪比考究史書的細致, 反複回憶那一晚。有人靠近, 她扯瞭扯人傢前襟, 在火光下,把他的手拽到臉邊蹭瞭一小下。
到此為止,都沒太出格——迷迷蒙蒙間, 把來人錯認成瞭娘親,能開口說清。
可是這晚, 宣榕在拆取耳上戴的珍珠綴鏈時, 腦海裡湧現出一個念頭。
她好像要送誰耳飾。
回過神來, 莫名其妙:要送給誰?
思來想去不對勁,又靜坐片刻, 晚間做夢時,先是夢到珍珠, 然後珍珠變狼牙, 珠玉點綴的耳飾猶如藏月的刀鞘, 成倍變小,掛在一人的耳上。摸上去時, 冰涼的耳飾和滾燙的肌膚對比鮮明。
應是男子。因為下顎線條英挺淩厲, 喉結微滾, 耳尖也比常人尖一點。
他伸出手來制止她。很無奈很委屈地讓她停手,不要再玩弄瞭。她非但沒聽, 又摸瞭一輪,換來他難耐地嘆喘瞭一聲。
呼吸是炙熱的。
“……”
宣榕驚魂不定地醒來,天色尚且灰蒙。她遊魂一樣飄出去,坐在廊簷下,看著細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