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機不願露出舊疤, 那還是不要揭開的好。

“好，我不看。”

虞丹青雙臂收緊，盡量用自己的體溫傳暖他忽冷忽熱的身體, “還要我試一試穴靈針嗎？”

上回便是以此法稍微抑制瞭蠱毒, 雖然沒有完全壓制, 好歹減輕瞭幾分痛苦。

然謝蘭機搖瞭搖頭, 微張口要說話，身上那些淡下去的筋紋又驟然爬滿，手背、脖頸青筋全部凸出。

那一瞬間，他感到靈魂被抽走瞭一般，倒抽一口涼氣, 像有無數條蟲子鉆入體內，啃噬著五髒六腑, 以及血肉深處，尤為陣陣鉆痛的腹部。

虞丹青懷裡一空，下一刻，便見謝蘭機翻身倒去對面，悶聲吐出一口黑紅的血來，他支撐身體的右手在地上抓出一道劃痕，極為明顯。青年身體隨著陣陣呼吸而起伏不定，忍痛咬著的唇破皮見血，開始渾身冒汗。

看這愈發嚴重的架勢，光用穴靈針應該行不通瞭，虞丹青必須得找簌月他們想辦法。

虞丹青把手放在謝蘭機腦袋下面，然後擦去他嘴角的血跡。防止他再次咬破下唇，將隨身的絲帕疊厚，放在他唇齒間。

但願這柔軟的一團能夠讓他好受些，哪怕是一絲，也行。

“你再忍忍，我叫紅袖傳信去鴻雁樓。”

虞丹青將人輕放在地，脫下外衣蓋上去，馬上下樓找瞭紅袖。

樓下轉悠的紅袖聽見腳步聲音，立馬回頭，看到臉色難看發白的虞丹青，很快察覺瞭不妙。

虞丹青一句話交代完，紅袖不知樓上情景，問也不問緣由，應諾道：“小姐要不要我幫忙？”

“我帶他先回房，你幫忙叫下熱水，一盆就好。”

虞丹青跑回二樓來，謝蘭機依然呈現原來的姿勢沒有動，她過去探看他的情況，沒有絲毫退勢。

她沒見過江湖上稀奇古怪的這些東西，對醫術隻懂包紮止血的皮毛，謝蘭機尚知一些，卻也無能為力，白白受苦，若是簌月他們也沒有辦法……

她過去將他慢慢瞭扶起來，“我帶你回房間躺著，還能站起來嗎？”

神志模糊半清的謝蘭機聽見她的話後，緩瞭一會兒，勉強支撐身體行走。虞丹青便扛著他的一條胳膊，用手抓牢，另一手攬住他的後腰，頂著他半個身重回瞭房間。

他明明高出她一個頭，也是習武多年練出來的結實身體，可虞丹青並沒有覺得有多重，比想象中的要輕一些，或許是她長年鍛煉的緣故。

進瞭房間後，謝蘭機意識更加昏沉，虞丹青剛扶著他走到榻邊，人就倒瞭下去，她差些也跟著摔瞭。穩好身後，她看謝蘭機的眼睛已合上，輕微動著，進入瞭半昏迷的狀態。

把人安頓好，時過不久，房門被推開，紅袖端來熱好的水，虞丹青叫她放在地上。

“辛苦你瞭。”

“不辛苦不辛苦。”紅袖連連搖頭，瞥見榻上臉色蒼白的謝蘭機，因從未見過如此虛弱的他，神情閃過訝異。

“小姐，姑爺他……還好嗎？”

虞丹青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猶豫下來，一臉堪憂為難回應的表情。紅袖看得明白，自覺閉嘴不提，另道：“那我去外面等那鳥兒的消息。”

信是海東青送的，不知多久能收到回音，應該不會太慢。

虞丹青暫時拋開雜緒，把熱水盆裡的巾帕擰幹，耐心地擦凈他身上的虛汗。謝蘭機胸口起伏平緩幾分，他微微睜眼，慢慢看過來，眼裡映入她貼近的身影。

感知下方傳來一道視線，虞丹青俯首看他，“你幾時發作的？有多久瞭？”

謝蘭機緩瞭緩，“一個時辰前，我剛去書房，沒多久就發作瞭。”

提到書房，虞丹青又想起二樓那所佈置古香的房間，考慮可能是他不願外露的秘密之所，也就沒打算問。

“那你現在好點瞭沒？”

“還好。”謝蘭機眼波微柔，抱有幾分歉意，“書房的事……我……”

虞丹青沒想到他剛恢複神智，主動提的話就是道歉，緊張的臉色略有無奈笑意，“我沒生氣，不用想什麼道歉。”

“嗯，好。”

蠱毒隻是短時地消停，隨時都有可能複發，虞丹青讓他安靜休息恢複體力，繼續為他擦拭身體，見那身裡裡外外的衣服都浸瞭汗。

“我去給你重新拿件衣服吧。”她去衣櫃裡翻他尋之前留下來的衣服，找出厚度合適的給他換。

再回榻邊時，謝蘭機已經坐瞭起來，他接過虞丹青抱著的衣服，“勞累你這麼久，這回我自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