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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枝欲栖(57)

作者:梅燃 阅读记录


時彧到瞭此刻,心非但沒有落回腹中,反倒更加堵在瞭喉嚨口。

他試圖敲門,朝裡喚她的名字:“沈棲鳶。”

敲瞭七八次,喚瞭三次名。

不見有人來開門。

“你睡著瞭麼?”

時彧不甘心。

屋子裡分明燈火未滅。

他沉住一口氣,不客氣地道:“我進來瞭。”

少年伸手一把推開門。

兩扇雕花木門從中一線分開,時彧的眼前驀然出現瞭一長條的身體。

他的腳步死死地釘在地面。

一隻櫻桃木高腳凳被踹倒在地上,時彧惶然心悸地擡高視線,隻見一條慘白的長綾橫在梁上,吊著沈棲鳶已經失瞭生氣的身體。

她似一隻被撕毀瞭美麗翅羽的白蝶,纖盈、脆弱,靜靜地黏在置她於死的蛛網上。

第 22 章

時彧的腦中險些一片空白, 是身體的本能驅使著他,抽出瞭腰間的佩劍,縱身一躍跳上, 橫劍斬斷瞭白綾。

沈棲鳶的身子失重地往下墜,時彧單臂抱住沈棲鳶, 右手扔瞭佩劍, 落地之後, 將沈棲鳶橫放在地面。

“沈棲鳶!”

他厲吼著她的名字。

但沒有一絲回音, 沈棲鳶的身體已經開始發冷。

時彧在軍中學過急救的法子, 立刻剝掉瞭沈棲鳶的外衫, 雙掌交疊按在沈棲鳶的胸口,用力地往下按, 已經不顧她的肋骨是否被壓迫斷裂。

反複按壓數十次之後, 他捏住沈棲鳶的鼻,嘴唇含住她柔軟豐盈的唇瓣, 用力往她的口腔吹氣。

盡管手法有條不紊, 可時彧在用這套急救之法的時候,卻從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心慌意亂,一種六神無主的感覺擊中瞭自己。

吹氣之後,繼續摁壓她的胸口。

心裡一個聲音, 歇斯底裡:

沈棲鳶,活過來。

該死的不是你。

你不是從來都堅強的麼,被抄傢,被劃入賤籍,忍受樂營的拷打, 漂泊流亡,這些你何曾想過一死。

再堅強一點, 活一次,我命賠你,你別死。

反複瞭已不知道多少次,時彧的臉上已經巨汗滾滾,黏膩的汗液粘成幾縷,清晰地沿著臉龐的皮膚滑下,滴在沈棲鳶的胸前衣襟上。

她沒有任何生機,沒有一點死灰複燃的跡象,剛才什麼模樣,如今就是什麼模樣。

時彧近乎筋疲力盡,一整晚緊繃的神魂,顛倒得已令他喪失瞭五感,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便是救她。

救沈棲鳶。

可不論多久,不論他用多少手段,使盡瞭渾身解數,沈棲鳶依然那麼瞭無生息地躺在那兒,緊闔雙眸,臉色慘淡如雪。

月光清淡,破入西窗。

女子的身上覆著輕盈的白綢紗衣,被殘宵的銀缸照得柔和瞭許多。

時彧已經力竭,他沒有能力再救她瞭。

他知道,自己幹瞭一件天底下最卑鄙齷齪、豬狗不如的事情。

他殺死瞭沈棲鳶。

少年的眼眶驀地洇出兩團潮熱。

他捧著沈棲鳶蒼白的臉,垂下眼瞼,與她額頭相碰。

冰涼的肌膚似一捧細膩的積雪,貼著他的額頭,送來寒冷陰鬱的死氣。

時彧才失去瞭父親,不過才半年,這種親眼目睹身邊所親近之人再一次在自己面前走向死亡的感覺,難受得讓他心髒悶痛,喉頭一陣發堵。

沈棲鳶,你就那麼恨我嗎。

恨我到,不再給我一點機會,一個字都不留就要赴死。

是我錯瞭,你醒過來,要殺,要剮,我由你。

時彧閉上眼,緩緩地俯過薄唇,苦澀的吻,虔誠、寧靜地落在沈棲鳶的鼻梁。

像一場輕盈的雪,落在冰瑩剔透的梅花瓣尖。

“咳咳!”

身下的女子,忽地重重地咳嗽起來,肺部重新灌入一股冷氣,嗆得她支起瞭上身。

時彧唯恐壓著瞭她急忙側身避開,隻見沈棲鳶倏地清醒瞭,歪過瞭臉頰急劇地咳嗽著。

時彧驚喜交加:“沈氏!”

他爬過去,掌心摁住沈棲鳶的後背,替她輕柔拍打。

“沈棲鳶,你醒瞭,你沒有死。”

少年充滿瞭雀躍,待她咳嗽聲音漸小,他一把將女子拽入懷中,如獲至寶一般牢牢地揣在胸口。

沈棲鳶剛醒來,神志都還有幾分不清,腳邊纏著一條雪白的綾羅,身後倒著一隻被踹翻的長凳,沈棲鳶懵懵地被時彧抱瞭許久,在他狂轟亂炸般的吻勢間,突然憶起瞭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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