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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枝欲栖(4)

作者:梅燃 阅读记录


沈棲鳶跪在蒲團上,試圖起身,但確實跪得太久,身體血液久不流動,她起身得異常艱難,姿勢行動都透出一種古怪。

時彧終是沒能忍住,伸出瞭援助之手,不,劍。

少年將腰間日常所佩的傢傳寶劍解下,握住劍鞘一端,另一端遞給沈棲鳶。

她愣瞭愣,似是沒想到他會幫助自己,慷慨解劍。

短暫怔忡之後,她感激地點瞭下頭,垂眸,小心翼翼地抓住瞭劍鞘。

“多謝。”

時彧那頭根本看不出任何發力的痕跡,不過輕輕一帶,沈棲鳶踉蹌著,跌到瞭他的身旁。

幸有一面檀木髹漆梅花高腳案幾橫在身前,沈棲鳶將身靠在案幾上,緩緩地平複自己的呼吸。

纖細且長、白嫩如霜的手指,一根根松開,劍鞘落回時彧掌中。

他不著急掛劍回腰間。

今夜本沒打算遇到沈棲鳶,但既然遇到瞭,想到每次見面都陡生尷尬,不如趁此挑明。

“明日,就是父親落葬之日瞭。”

沈棲鳶想到時震,美眸浮現出空茫神色,日日與棺槨相伴,她已經忘瞭時日。

“是啊。”

時彧道:“之後你有何打算?”

打算?

沈棲鳶那雙秀麗的,帶著一點軟弱、一點嬌怯的美眸,微微發圓,清透的眸子裡滲出些許茫然,仿佛在告訴他,她難道不應留在這裡嗎?

她是時震從樂營裡搭救出來的官妓,在樂營裡,她被迫要學彈琴、唱曲,處處要挨毒打。

跌入谷底之時,時震就是出現在她生命之中,撥開那片濃厚陰霾,撕扯出罅隙天光,予她救贖的恩人。

對她而言,自己早就是時震的附屬。

他也承諾過納她為妾,言之鑿鑿。

後來北戎犯境,時震披甲上陣,烽火連三月,他在送來的傢書之中說,隻等戰事一瞭,他立馬回來成親。

沈棲鳶聽之信之,她在兩年的忐忑裡,一路地等著、盼著。

盼他大勝,盼他凱旋,盼他如信中履約。

時震已故,如若時傢容不下她,她還有何處可去。

“少、少將軍,”沈棲鳶顯得有些局促,嗓音不穩,磕巴瞭一下,“你說的‘打算’,是,是何意?”

時彧認定她在裝傻,他沉下臉色,長眉皺起,“我先前稱呼你‘沈姨娘’,是我不對。你並未嫁入我時傢,如此稱呼,於未出閣的女郎並不合適。你與先父曾有羈絆,為他守靈多日,已盡心意,恩情兩銷。亡父下葬以後,我就要回長安述職,沈氏,你該另有出路。”

“你……”

沈棲鳶費力地張瞭張嘴,也隻能重複幾個字。

“回長安。”

“正是,”時彧點頭,“也許隻是述職,也許是調令封賞,如果是後者,我以後大約不會再回潞州。這座老宅,是時傢的祖産,與你應當算不上有瓜葛,收留你不便。”

沈棲鳶怎會料到今日,她好不容易,再浮世灘塗裡得遇貴人,以為良枝可棲,不曾想造化終究弄人,良枝殂落,現在的她,又該往何處去棲身?

哪裡又有她的立錐之地?

沈棲鳶不想放棄這最後的一線希望,既然如今時傢當傢做主的是時彧,她就隻有渴求他,求他能予自己一方避雨之所。

夜色愈來愈濃釅,靈堂前,燭火葳蕤。

沈棲鳶緩擡下頜,清麗剔透的肌膚,猶如色澤上佳的羊脂玉般冰瑩,漫延出一抹雪光。

這種美麗,是沒有任何攻擊性的,讓人心生親近的柔和端莊之美。

“我無處可去,少將軍,我知道,我這樣說,很冒昧,但,伯爺當初答應我……”

時彧倏然想起自己答應過父親的事,心頭那股尷尬不適之感更濃,被沈棲鳶看瞭一眼,他略有些狼狽地錯開視線,輕咳一聲,微慍地打斷瞭她的話:“沈氏。”

她沒再說下去。

過瞭片刻,時彧轉回眸,向沈棲鳶看瞭幾眼,低聲道:“那是伯爺答應你的事,他答應納你為妾,可他,已經為國犧牲瞭。你還要嫁給他麼,不過是配冥婚罷瞭。”

誰知沈棲鳶接著就聲音顫巍巍回:“我願意。”

時彧怔然,沒想到是給自己挖瞭個坑,但想到父親將沈氏托付給瞭自己,若讓父親泉下有知,自己不願踐諾,讓沈氏再與他冥婚……

少將軍幾乎跳腳而起,口吻堅決:“無此可能!”

他說完,蹙緊軒眉,厲聲掐斷瞭沈棲鳶最後的幻想:“這裡沒有你留的地方,明日你為伯爺送葬之後,就離開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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