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衛玠還沉得住氣，一邊指揮著下人去官府報案，去城西的街尾請仵作過來，一邊帶人仔細搜查衛老爺的臥房，試圖發現些蛛絲馬跡。

衛瑾始終靜靜地看著他們搜查，半晌，忽然笑出瞭聲。

他嘶啞著嗓子說：“還用找嗎？兇手已經顯而易見瞭。”

裴繹直到現在還沒有露面，張如佩也絲毫不感到驚訝，她年輕時可是那麼愛衛渚由啊。

有能力在衛府裡殺人，絲毫不顧忌府內兩大朝廷大官坐鎮，除瞭他們，還會有誰？

衛玠原本在桌下翻找的腰直瞭起來，他看瞭兄長一眼，冷漠地說：“這是流程。”

“兒子查父親死瞭的命案，你跟我說這是流程？”衛瑾感到好笑，突然紅瞭眼睛，站起來說：

“你不會也參與瞭吧？”

“......”衛玠冷冷地回視他，隻覺得自己多年的忍耐已經到瞭盡頭。

“我從出生起他就沒看過我一眼，抱過我一下，我不是你，還對他心存希望，更不可能冒這麼大的風險等到今天才來殺他。”

他諷刺地一笑，眼睛裡帶上瞭對衛瑾的十足惡意，反正最近他的夫妻生活過得很不順利，也沒必要再一直忍著這個愚孝男。

“不過就是幼年時給你施舍瞭一點點疼愛，你娶妻生子，中舉升官，他哪次來看過你？”

“那年衛璋出生，你特意跑去青樓找他，頂著別人打量的不適視線，還不是被他隨口敷衍？”

——“是你？你怎麼來瞭......生瞭個兒子？那便叫衛瑾吧，衛傢這輩的男兒當從玉......”

當時衛玠跟著哥哥一起去找這個很少見面的父親，於是親眼目睹瞭他是如何在青樓花天酒地揮灑銀兩，又瞇著眼睛給孫子取瞭一個和兒子一樣的名字的......可笑畫面。

衛瑾繃著臉：“夠瞭！”他坐在椅子上氣喘不均，臉色也更加蒼白。

衛玠閉上嘴，準備去屋外透透氣。

就是這時，丹湖突然飛奔進院子裡，臉上與脖頸間大顆大顆的汗珠掉落，整個人因為過於透支體力而呈現深深的紅色。

衛玠心中燃起十分不詳的預感，他快步走下階梯，劈頭蓋臉地責問：“不是讓你跟著娘子，回來幹什麼？”

“娘子、娘子她——丟瞭。”

衛玠渾身一僵，四肢關節像被一根粗大的釘子給死死釘住，滲出鮮血，皮開肉綻，魂魄都順著這些破洞飛走，三魂不見七魄，“你說什麼？！”

“原本抱香和攏雪兩個人跟著她，我怕娘子生氣，便跟在幾個腳步遠處，誰知道，一眨眼就走散瞭，命人尋找但怎麼都找不到。”丹湖十分自責。

衛玠此刻連殺瞭他的心都有，當然他更想殺瞭自己。

腳步向門外飛快地邁去，他還沒騎上馬腦子裡就遍佈瞭竇綠瓊可能被人拐賣，被剁瞭手腳趕出去乞討甚至淪落青樓的可能性。

他早該想到的，遂州上元節是人口失蹤案例的頂峰，京城又怎麼可能例外，街上那麼多人，吵鬧、擁擠，他的瓊瓊連呼喊都可能不被聽見。

衛玠快要窒息瞭。

他以權謀私，帶上刑部屬下和衛府私養的暗衛，到瞭百濟街就開始大肆搜查，甚至不惜動用父親死瞭的借口，假意搜查殺人犯，實則命人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把妻子給找出來。

崔護衛有些擔憂：“可是，若被皇上知道瞭......”

“你給我閉嘴！”衛玠瞪著眼，青筋暴起，都怪這個人，都讓他不要因為旁的事來打擾自己瞭。

否則他一定會牢牢跟在竇綠瓊身邊，出瞭什麼事也會第一時間察覺。

他看向崔護衛的眼神中又帶瞭兩分惱怒，如果不是崔翀還有點用，他早一腳把他踹瞭。

來到抱香口中所說的舞獅地，衛玠心中升起瞭一種和丹湖同樣甚至更為強烈的異樣感，再聯系起三個下人的供述，真相已經顯而易見瞭。

隻怕是知道今日他會帶著妻子出府，故意在此設下陷阱，利用舞獅吸引單純貪玩愛湊熱鬧的竇綠瓊，再慢慢將她包圍，用鑼鼓與火把掩人耳目，將其打暈再拐走。

所以當衛玠率人趕來，臨時佈置的舞臺棚子早已人去樓空，隻餘滿地雜亂。

隻怕連衛老爺之死，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心中已經浮現幾個賤人的名字，衛玠閉瞭閉眼，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下來。他掀開黃色帷幔往裡面走，眼睛銳利地在四周打量，不放過任何一絲痕跡——

果然在地面上發現瞭雙腳被拖動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