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云神色又有点黯然,李效便不再说什么,两人午饭后各骑一匹马,便朝着山上走。走到山前羊肠小道便没路了,将马停在路边,许凌云道:“还上去么?”
李效道:“随你。”
许凌云沿着曲折小道上山,李效便在后面跟着,两人攀涉许久,俱是满身大汗,走到路的尽头,许凌云直起身,眺望远处,果然杂草荒山间隐约能见连绵荒宅,几乎已被树木与高草掩去。
“没路了。”许凌云怔怔道。
李效道:“再朝前走走。”
许凌云叹了口气,说:“回罢。”
李效道:“太祖与成祖来过的地方,孤倒是想看看。”
许凌云闻言便抽出腰刀,一路劈砍,放倒矮树,在无路的山上艰难前行,两人的衣袍都被荆棘挂出裂口,许凌云走在前头,手臂被刮得伤痕累累。
皇天不负有心人,迟暮时分,两人竟是走进了鹰羽山庄。
两百年前一场大火将楼阁毁去近七成,焦黑的炭木已被杂草盖掉,唯余三间偏房摇摇欲坠,勾檐上成了鸟儿的窝。
李效时不时四处看看,走进歪斜垮塌的大门。
“这处是山门。”许凌云说:“外头有个牌坊。”
李效缓缓点头,沉吟不语,许凌云的内心一刹那剧烈跳了起来,暗道李效记起了前世么?
李效道:“这地方不知为何,看起来眼熟得很,但也仅仅是眼熟。”
许凌云嗯了声,说:“鹰羽山庄遭过两次大火,一次是我和父皇……我和我爹上山拜访张孞的时候,那次火烧得偏殿都倒下来了。”
许凌云领着李效一路走一路说:“就是这里……慕哥过来救我,我俩被埋在废墟下,他用身体护着我,第二天才被人找到的……”
面前的废滩上布满草,已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了。
“多半被推平了。”李效说。
许凌云点了点头,又道:“那天晚上……他用肩膀扛着砖石,侧旁倒了根木柱,带着火,正灼上他左脸……我被吓懵了,什么都不懂,他还跟我说不痛,不痛,别怕,别哭……”
许凌云就像陷在自己的梦里。
李效听得有点走神,神情复杂地看了许凌云一眼,犹如自己就站在他的身边,许凌云却在怀念着另外一个陌生人。
而这陌生人,却是曾经的自己。
孰真孰幻,南柯一梦。
“走罢。”许凌云转身离开,李效道:“后来又被烧了次?”
“嗯。”许凌云道:“老庄主过世,所说是守头六的晚上,不知是谁打翻了灯,点着纱帘,又是风高物燥的季节,烧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整座山庄连着山头都起了火。”
李效道:“这处是不是少水。”
“是罢。”许凌云道:“从前好像有条山上淌下来的小溪,慕哥还带我去玩过,枯季找不到水救火,山下运上来又远……”
李效与许凌云并肩站在牌坊前,夕阳红光万道,照进废墟一般的山庄。
许凌云没有问李效的意思便独自下山,不再回头看一眼,仿佛遗忘了自己的过去。
他们回到羊肠小道前,骑了马,回到蒹城内,一路两人都没有交谈,陷在各自的沉思之中。
“陛下晚上想去满堂春走走不?”许凌云不知想起了什么,回头道。
李效先是一怔,继而道:“你安排罢,反正也是无事,喝酒么?”
许凌云道:“可好久没进过青楼了。”
李效道:“青楼?”
许凌云笑道:“听听曲子,陛下……恕臣冒犯了,陛下是不是也……逛逛,看看人,听听曲。不定认识个相好的。”
李效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道:“你想去便去走走罢。”
许凌云点了点头,两人心思都十分复杂,李效天生对男女之事不如何上心,与林婉婚后也仅有几次房事,若要说李效阳风不振,又不似这等事,太后催过几次,见太子已有了,便作罢。
只有许凌云知道,有的男人天生不太好色,自己前世时便是如此,浑身精力都花在权、帝位与江山上,房事一道本就不太上心,李家的帝王似乎俱是如此,当年虞太祖不过也只专情对李庆成的亲母一人,后来还是母亲死了,方家势大,父皇才结的这门亲,立过后,又为朝廷制衡,便再纳唐妃。
但李效不爱林婉,又是为的什么?顾忌她父亲朝廷势力?
感觉李效成年后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治理朝廷上,对纳后宫提不起兴致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