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垂下眼，略过这话，依旧只言：“三娘去见他吧。”

看谢愈会不会改了主意，告诉三娘一切。

第150章 攻心戏（三）

谈阳舒与郑观见着这位外尚书来时, 怔愣半刻，不由得朝她身后打量，可却见女圣人并未跟来。

这便不是方才之事有变了。

碎雪粘在鞋靴上，在阔门前立了半刻, 便化为一滩水渍。

“外尚书来此, 想要见谁？”谈阳舒垂着手问。

李知擡起眸子, 移目朝内, 那条甬道深而长，像极巍巍宫阙中夹杂其间的漫漫宫道。

只望一眼，仿佛能被扼住咽喉。

“三娘记得，提谢愈去班房问话。”

这句走时清河所嘱咐的话, 被李知从记忆中攫取, 可话到嘴边，又被吞下。

她偏过头，缓缓开口，“去见朱楼一案的罪人。”又补道：“是宫里新抓进去的。”

谈阳舒擡眉, 不禁打量这位外尚书。

李知虽未言名姓, 可听者有心，皆明白这人, 实则指的谢愈。

他虽无心朝堂之事, 可官员间时不时漏出的几句閑话，倒还是不可避免入耳。

只记得这位外尚书同狱中那位谢少师似乎有一段不可言说的情, 后面又有了龃龉，这缘由他记得分外清晰, 据说是有位官员大清早见着两位一道自同一家旅舍出来, 可这位外尚书面色却不大好，相反另一位竟是有些愧意。

后头揶揄的话, 谈阳舒便未留心去听了，也只当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谬言。

不过今日，他有些改观。

这传闻至少能信八成。

“请吧。”谈阳舒收拢心思，淡淡开口。

身后的风不留缝地涌入，吹得衣袍乍飞。

甬道之上，响起脚步声。

李知眼落在不远处，望着那道门离她越来越近。

停步移目时，瞧见塌上拢在薄衾中的背影微微一动，隔着一道道狱柱与斜吹落的细雪，那双太久未相视的眸，便忽而与她对上。

李知没有移开眼，十分平静立在那儿。

可谢愈眼底的愕然难掩，他爬起来动了动唇，可越过那张脸，望及李知身旁两人，想言的话便悉数没了影。

于是狱门内外的气氛，万分诡异。

一道狱门所隔，面无表情立着的三人皆盯着谢愈，可塌上的谢愈一双眼却陷在李知眸间。

甚至他未起身，仍着单衣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一旁的于鸿鹄自塌上睁眼时，也被这阎罗场景吓了一跳，一翻身“扑通”滚掉在地上。

这番动静，彻底打破狱中的阒然与沉思。

谢愈垂下眼，松了指节，自塌上起身恭敬一拜。

李知望见正骨碌碌自地上爬起来的于鸿鹄，脑中才又转出了筱雨曾嘱咐的话。

身旁两人就这般看着不吱声，于鸿鹄见谢愈也不开口，一时也只跟着拱手不言。

于是狱中静得只如狂风掀翻了屋梁，大雪不要命的朝内淹没。

李知紧嵌着指尖，脑中思绪被此寂静冷得混沌一下，忽而朝左一步，动了动唇——

“提他去班房，我代圣人有话要审。”

谈阳舒擡眉，并不见怪，只微微擡颌示意狱吏。

狱吏仍是方才圣人来时的那位，又见着此等场景，一边忙伸手开锁，一边止不住腹诽。

这外尚书怎麽不同圣人一道来问话，莫不是打着幌子要单独见谢少师一面。

这提了人进去，又开了班房，果然见正卿少卿同他一道，被隔在外头。

甬道上的风吹得更寒更烈，谈阳舒转了个身，便带着郑观去另一间杂屋中避着。

“正卿对圣人的话，可有几分想法？”

身后忽而落下这句话，谈阳舒步子便一顿。

眉眼不甚浓烈，只扫了他一眼道：“圣人既吩咐我等噤声，便说明圣人自有打算。”

郑观却忧心下来，他这心忧倒不是害怕摊上什麽事，而是李竹与谢愈间似乎隐隐一唱一和，“那话分明不用叫我二人听见，也不用叫我二人刻意呆在隔间，于鸿鹄既想招，圣人为何又让我二人噤声，这一噤声，他二人的罪便要定下来，诚如谢愈所言，不出一日，便要问斩。”

这一唱一和下，郑观心中陡生了不妙的想法，若圣人也是借着谢愈想除掉李由林，可却不愿留他条活路该如何？

谈阳舒望向他，缓缓道：“郑少卿何时，如此担忧谢少师的安危了？”

郑观哑口立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