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失神，手上的力道减弱，让虞二爷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他赶紧掰开手，一屁股坐到地上，向虞声声抛去求助信号：“他是魔！他是魔族！虞迟快、快点杀了他！”

手里的猎物跑掉，陆望也没有管。

他定在原地，看着缓缓走过来的虞声声，又低头看见自己的手，缠绕了浓烈的黑色魔气，右手的符文闪动着诡异的光，侵蚀着他的理智。

眸色不断变幻，让他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他又发作了，直到看见虞声声才安静下来。

差点就杀了人。

还算是她的亲人。

虞二爷吓得腿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往后退，离这怪物远点。他看见虞声声拿着一把长剑靠近时，眼里闪动着得救后的喜悦。

虞声声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握着沉霜剑，剑鞘未开。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被虞二爷聒噪的喊声盖过。

她走到两人面前时，二话没说用剑鞘给虞二爷后脑勺狠狠一击，将他打晕过去，终于换来了安静，只剩下雨滴轻轻的声音，和他们有些混乱的心跳声。

“我是魔……”陆望擡眸看着她，眼睛已从血色恢複成正常的琥珀色，只是眼眶红红的，脸上有一道很短的血痕被雨水沖刷，留下淡淡的痕迹，剩下便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他低喃着，像是否定自己，又好似是在努力逼自己肯定，“我是魔……”

虞声声靠近，把手擡高，往前递，让雨伞遮住他们两人，阻拦大雨将他的心淋湿。

淅淅沥沥的雨拍打着伞面，跳动到地上的坑坑洼洼里，倒映出相互靠近的两个身影。

她歪头，看着陆望，干净的双眼平静如水，只容下他清晰的样子，看清了他的狼狈和痛苦，还有那掩藏在深处的无助。

温声细语润平他心上的褶皱：“是魔族就不用遮雨了吗？”

第 28 章

陆望自记事以来就见过魔族有多嗜血如命。

阿娘从小就带他去沈家锁妖的囚牢里看清那些吃人不成, 被沈家捉妖师们抓回来的妖魔。

那些妖怪长相可怖，同话本里描述的那般别无二样, 总是用那充满着贪婪之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在铁链的束缚下扭动着奇形怪状的身子，发出难听的嘶吼声，它们的嘴边和爪子上残留的血不知道是来自人还是魔。

而魔族与长相本就奇特的妖物不同，它们有着完美的人形，披着无可挑剔的人皮，在平静时和凡人看似无异。只等它们看上了猎物, 就会猩红着眼, 张开嘴用尖牙刺进对方的脖子，又或者浑身充满黑色的魔气，缠绕着周围的一切生灵, 绞杀他们的灵魂。

“阿确，你要记住，我们沈家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护黔都安宁。”彼时，阿娘牵着他的手走过一间间牢房, 看遍这里面关住的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让他刻在心里。

她温柔地将责任说与他听，“我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只妖魔。”

年幼的他暗自记下，将阿娘的话当做自己的使命。

一如阿娘所托, 也如整个沈家世世代代遵循的与期望的那样，他将降妖除魔放在心上, 日夜跟着爹娘练功, 跟着沈家的长辈们修习。本应该是贪玩爱哭的年纪，他已经拿起剑, 背过一遍遍剑谱，灵智已开。

大概是真的有他们所说的天赋，他不过才十岁，就已经拥有堪比金丹期的灵境，沈家世代相传的剑法也都练了个遍。

阿娘欣慰地看着他成长，沈家族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不愧是我们沈少主！”

“果然是家主的孩子，再过几年定是能接过沈将军那镇妖将军的封号了！”

“表哥你太厉害了！阿如以后也要跟你学练剑！”

阿娘或许是想培养他早日接过家主一职，在他十二岁那年，便已带着他去外面杀妖。他的功力也在日益增长，于爹娘的悉心培养下很快成长起来。

一切本应该同想象中一样顺遂。

直到他即将突破至元婴期那天。

他运功时看着自己的灵力变成黑色，意识模糊，只感觉到有种力量在不断地拉扯着自己，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身在院中，周边躺着一个个被他打伤的沈家人。

哀嚎声刺痛着他的心。

大雨纷飞，雷声乍起。

阿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少主、少主怎麽会……是被魔族侵染了还是、还是——”

“少主是魔族！？”

衆人惶惶不安，围在远处，不敢靠近半步。

族长施法想要将他擒住时，阿爹沖了过来，周身的魔气终究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原来堂堂降妖世家沈家家主的夫婿竟是一只谁都没发现的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