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瑞声音颤抖着。

容嫣见过的尉迟瑞，起初是那个面容坚毅的小将军；后来成了他的弟妻，见到的大多是那个不茍言笑的淮王府长子；再后来她和离后，从皖粱回来再见他，他跟堂哥们一起时偶尔会露出些笑意；再然后……从山崖回来后，他同她在一起的时候时常会笑，虽然每次唇角只是轻轻掀着，弧度很小，可眼底的笑意很浓……

但不论何时，他都是那样沉稳坚毅，从未见他像现在这般，拥着她泣不成声。

容嫣擡起头，迎着尉迟瑞的目光，同他对视着，她缓缓擡手，纤细的指尖触在他面上，从他带有青色胡茬的下巴慢慢上移，到他高挺的鼻梁，然后是眉眼，感受到指尖下如蝶羽般轻颤的睫毛，她手指猛地缩回。

不是梦吗？

整整一日，容嫣只是望着尉迟瑞，眸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任凭尉迟瑞如何解释，她不发一言，直到尉迟瑞把温康喊进来，当着她的面，他重新换好那张尉迟瑞的脸。

容嫣突然扑进他怀里。

肩膀传来刺痛，尉迟瑞看向怀里，怀里的人颤抖着哭出声，咬在了他的肩头

他破涕为笑，任她咬着，许久，他抱着她坐起，哑声叹了句：“阿梨，不是在做梦，是疼的。”

“顾长颛，我……”容嫣想说些气话，可是她发现自己对着他永远都说不出重话，“爱你。”

连埋怨他瞒着自己都做不到。

听到后两个字，尉迟瑞身形一震，越发收紧手臂，他吻着怀中女子的发，耳鬓厮磨间，他声音也低低哑哑：“我亦爱你。”

狂喜，震惊，不敢置信，失而複得，大悲大喜之下，又或许是这两年她真的太累了，如今终于找到了安眠之所，容嫣又在顾长颛怀里昏睡过去。

再醒来是三天后，容嫣睁开眼，屋内只有她一人，t她怅然半晌，又缓缓闭上眸子。

“阿梨醒了吗？”外面传来熟悉的沉静声音。

这声音仿佛是灵丹妙药，她再度睁开眼眸，这次那双沉寂死沉的眸子重新亮起来。

尉迟瑞刚走进院中，就见门从里面被猛地打开，女子衣着单薄，她光着脚从屋里跑出来，隔着庭院同他相望。

尉迟瑞来不及解下身上的大氅和盔甲，他快步上前，抱住迎面扑进怀中的女子。

“阿梨，抱歉，我回来晚了。”

“何时醒的？”

怀里的人囔声：“不晚，约莫是你进院子的时候。”

在院中三人的葵葵之下，尉迟瑞将人抱起，抱进屋中，房门被关上，留下外面三人面面相觑，随后面红耳赤，各自忙乱着装什麽都没看见。

屋内，容嫣被放在榻上，她坐在床边，看着面前的男人解开身上的战袍，她轻轻咬住唇，可还是没忍住轻轻道：“需要我帮你吗？”

闻声，尉迟瑞动作顿住，没等他说什麽，床榻上的女子又光脚走了下来。

女子身着浅绯色纱衣，眉目婵娟，她走近身边，擡手替他解开大氅和战袍上的扣子，仿佛，两人已经重複这样的动作很久了。

将盔甲放好，容嫣突然被腾空抱起，她下意识揽住尉迟瑞的颈子，尉迟瑞将她放在榻上，擡袖拂去她脚心的尘土。

她笑：“有些痒。”

话刚说完，对方覆身而来。

唇齿相依，气息相闻，地老天昏。

容嫣这次终于闻明白他身上那种清冽好闻的气息是松墨香的味道。

顾长颛讨厌血腥气，但又不喜很重的香，所以衣裳都用松墨香熏过，松墨香主要是用来祛异味的，衣裳被松墨香熏过，能除去旁的味道，还会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松香。

“顾长颛……我喜欢你……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容嫣被亲吻着，语气断断续续，声音被吞咽，但依然不能妨碍她将心里话明明白白说出来，“现在……我爱你。”

尉迟瑞缓缓擡起头，他素来淡粉色的唇这会儿因为亲吻变得嫣红，他两只手捧着容嫣的脸颊，幽深目光泛着彩，他声音染了情欲，却又克制，带着微哑：“阿梨，我亦爱你，很爱你。”

说着，尉迟瑞拿起床头的荷包：“我如今知道你从未忘记我。”

两人缓缓坐起身，面对面，尉迟瑞起身，拿过墙上的佩剑，佩剑上挂着一个金镶玉的空心吊坠，尉迟瑞将坠子拿下来，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块小小的折叠起来的黄色锦布——展开来，是一枚平安符。

“阿梨，我亦从未忘过你。”

那些隔着悠悠岁月的爱慕终于明明白白宣之于口，让对方知晓，相看泪眼。

彼时谁都不曾想到，再见面时，她成了他的弟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