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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华胥引(132)



她退后一步,和他的手指拉开距离,方才那些惶惑无依顷刻不见蹤影。她一贯擅长掩藏情绪。再擡头时,漆黑的眸子冻结了寒冰,仿佛又回到那个尚未嫁到公仪家,即便同他擦肩也不会停留的卿氏长女。

她冷冷看着他:“我不是你的姐姐,你不是应该高兴麽?告诉我何为爱恨,说着爱这种东西不是说给就给得出,说收就收得回的人,难道不是你麽?”

他一把将她拉近,眸子里燃起怒色:“事到如今,你要对我说的只有这些?你一点也不在乎?”

她任他握住她衣襟:“你为什麽这麽生气?”双手都握住他的,放在自己胸前,眼睛直直看着他,“因为我不是你姐姐,无法唤出千河,你也想要毁掉这个家吧,却不忍心自己动手……”

我想这话真是太伤人,搞不好公仪斐下一刻就会挣开揍她一顿。但结果着实令人失望,原本怒色沖沖的公仪斐眼中竟一派迷茫,双手在卿酒酒的摆弄下,已结成那种複杂的召唤印伽。

心一下沉到底,没猜错的话,公仪斐如此反应,多半是中了离魂。传说中,离魂这秘术对施术者消耗非常大,但一旦成功,便能控制他人的行为乃至神思,要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

卿酒酒竟然会此等秘术,她这样,该不会是要让公仪斐亲自召唤出千河吧。还没等我想完,那古老的咒语已再度吟响。就像封印已久的蛮荒大地突然被开啓,一切文明都不複存在,天边翻滚的云层疯狂挣扎,似要从星辰法则中解脱,将整个杯中都染成一片浓黑。

三颗星子从漆黑的云层中探身而出,明明是清晨,天空却只见星子的光亮。咆哮声由远及近,大地一阵战栗的鼓动。突然,一声长啸自太灏河方向破空而来,炽烈的白光染亮半边天际。我大大地睁眼,定定地注视从白光中飞奔而出的东西,金的角,银的鳞,像马却有巨鳞,像龙却有四蹄,这是……神兽千河。

鼓动太剧烈,一时没听清公仪斐下了什麽命令,只看到千河扬起四蹄,半空立刻有雷霆万钧,它身后的白光竟是焚风,雪花被炙烤成落雨,片刻倾盆。

那不是公仪斐所想,他被困在离魂中挣扎不得,那是卿酒酒所想。我不知她是为了什麽,她不是雍槿公主的女儿,那些所谓报複再无意义,公仪家半点不欠她什麽,她已经晓得,可还是如此执着地要毁掉公仪家,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大簇光矢自千河口中喷出,钉入人的身体,就像真正的利箭,凿出一个个致密血洞。人声哀嚎,势同鬼哭。如此残忍的屠戮,即便我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也忍不住有点发抖。

慕言将我牢牢护在怀中,只留出两只眼睛来继续关注事态发展。浮云台下一座人间地狱,浮云台上,却仍有纷扬的大雪。

终于自离婚中挣扎而出的公仪斐一把推开卿酒酒,目光自台下遍地的横尸收回来:“我气你唤不出千河?我不忍心自己动手?你倒是为自己找得好借口!”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就算你不杀他们,这些人今日也难逃一死,可你一个外人,如今有什麽资格杀公仪家的人?我总以为你是天性凉薄,是我小看了你,什麽複仇不複仇,你根本是心性狠毒,杀戮成性。”

画位含着眼泪扶起倒在地上的卿酒酒,晓得她的脾气,待她站稳便要退开,却被她拦住。离魂这种秘术,用一次自伤八分,看来她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攀着画未的手臂重重咳嗽几声,掩唇的袖子被不动声色收到身后,脸色仍是惨白,低声道:“我对不起你,这件事了结后,给我一纸休书吧。”

他冷笑一声,像要捏碎她似的:“你以为,这就算偿还了我?除了逃,你还会做什麽?”

她未答话,我想她不是不想答,是根本没力气答。不远处陡然传来破空之声,擡眼一看,千河喷出的光矢不知怎麽回事竟射向了浮云台。

我迅速判断一下,觉得方向好像有点偏,正要长舒一口气,眼前陡生的变故却令人心口一窒。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只见抱着孩子的公仪珊蓦然从阶梯上冒出头来,而那射偏的光矢正朝她稳稳打过去。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公仪斐修长身形已猛扑过去挡在公仪珊面前。可一阵白光之后,那剪头,最终刺穿的却是卿酒酒的胸膛。

原因无他,公仪斐闪身救人的那一瞬,是她紧紧护在了他身边。公仪珊尖叫一声昏厥过去,怀中的孩子却不知为什麽没有哭泣。公仪斐几乎是下意识抱住卿酒酒,一簇簇光矢从高空急射而来,这美丽兇器如同一场盛大烟花,却在即将接触到他时化作斑斑光点。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凉薄的唇方才还吐露恶毒言语,像不能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就不能解心头之恨,此时却颤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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