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鸢好似惶恐，忙说：“那麻烦您给我几副吧，我怕……”

她买了不少药。

刚出门，药铺铺主刷地就把门关上。

青年仍不停跪着磕头，头都磕出血了，目光渐渐绝望。

面前却突然伸出只手，擡头望去，是个黑布蒙面的姑娘。浅麦的肤色，独一双乌瞳亮堂逼人。

“白鸦竹。”她把药递给他，又说，“我也算个医师，能麻烦你带我去看看你阿娘吗？”

青年叫张提。

领他们往屋里去时，他刻意离他们很远说话：“邪祟会在交谈时趁虚而入。就是隔壁老王从鬼城回来时染上的，我和他近得讲过几句话也染上了，但其他人就没有。我阿娘也适合我住的近。”

他推开门，隔着好几步就有股痰臭味。

不通风的环境，路途上确认的病症，其他传染者的病症，他的、他床榻上娘亲那副模样……伏尸病八九不离十。

沈知鸢强自镇定，停在门口问他：“你还想活下去吗？”

张提毫不犹豫点头了。

“那就照我说的做。”沈知鸢一字一顿的，“不对街的门窗打开，再去吧那副白鸦竹煎了。”

面前的姑娘家年纪尚小，张提本来想质问她凭什麽听她的。

对上那双眼时，却不自觉点了下头。

禾洲的伏尸病况并不严重。

张提的也是。

用药数日后症况好转，人精神不少。

可张提的娘亲……就不一样了。

张提的娘亲天生有胸痹，肺髒不好，伏尸病一来几乎是呈摧枯拉朽之势摧毁她整个人。

那日见到时她就已经昏迷不醒。

沈知鸢能做的不过是多延续她几日寿命。

她和张提说过的，说清楚的。

张提跪着求她说没关系，求她尽力一试。

针灸、艾灸、用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娘亲苏醒时，张提最开始也确实心怀感激，跪着说她是他的再造恩人。

但五日左右，张提的娘亲死了。

“你凭什麽救她的娘亲，不救我的？就凭她和你一样也是大齐人吗？”

张提面上仍依她所言拿布罩面，一双眼哭得红肿，指着沈知鸢怒骂。

沈知鸢正在给另个叫阿芙姑的娘把脉。

“你发什麽疯张提？连着追来骂三日了。”阿芙怒骂，腾地就站起来，“你当祁姑娘是什麽人，白狼神降世吗？”

“你看看你这模样，半月前还是那死人气色，不是祁姑娘治好的？祁姑娘对你娘亲从开药把脉到陪伴关怀哪里不尽心了？”

就算骂人，阿芙也记着赶紧拿面巾罩面，口齿流利：“这段时日，我们最开始怎麽抵触祁姑娘和那些好心人大家都知道，差点把他们赶出去。结果人家不厌其烦，谁有病况都愿意出手相助，还不计前嫌救了人。”

阿芙指着他鼻子：“不要当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让所有人看不起你！”

张提气得撩袖子要动手。

没来得及有动作，就被一旁守着的暗一沉脸带出去。

阿芙沖沈知鸢抱歉笑笑：“其实张提人不坏，就是脾气爆了点，您别生气。”

“我理解的。”沈知鸢摇摇头，细细给她把脉笑说，“你和你娘亲都是轻症，是彻底康複了。只是城内还有其他病患，还是要记得通风透气、熏烧衣物。”

阿芙点点头，连声感谢地离去。

沈知鸢依照大齐的治理模式，将患病者移到同一地方居住，以免再传染他人。

起初他们不同意。

甚至连治病都不同意。

沈知鸢没法子，只能先管那些乐意配合她的。

伏尸病，不管控则进展迅速。那些人看见张提和其他人面色日渐红润，自己消瘦，这才开始急了。

沈知鸢一早就準备好药物。

本来禾洲的伏尸病状况就不严重，这下好，更是处在严格管控内了。

如阿芙和她娘亲一般的极轻症，都已经康複如常人。其他的，沈知鸢也叮嘱过用药、熏烧等大概一至三月能好。

禾洲比刚来时有生机多了。

沈知鸢将用过的面巾在盆里焚烧净，又用药物熏烧空气，这才缓缓往外走。

“鸢鸢你是不是有大半月没写信过去了？”乌兰朵跟着她一起出来时问。

沈知鸢抿了下唇，轻轻低头：“嗯。”

海东青能找到它在哪，是因为照着之前和暗一说好的路线安排。现在她临时来禾洲，消息只派人告诉林辰逸，萨利合……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

她半月多没收到祁酩舟的信。

祁酩舟也半月多没来信了。

有点想他了。

沈知鸢鼻头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