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洛不解，看着他开窗取下海东青爪子上的信，装进抽屉里的木匣。

已经装满大半了。

匣子旁，还有一摞封好的信。

江流照着日期翻找那摞信，解释说：“给那小娘子的，免得她担心。”

“出征前阿勒顿就写好了的，五日一封，让海东青送过去，直到她到上京为止——说是从林辰逸那听来大齐出征要报平安。”

北疏勒是没有这个习俗的。

蒙洛哑然。

他平日连北疏勒的习俗都不太在乎了，却会去在乎大齐的。

下意识擡眸，旁边屋子正好有医师出来。开门剎那，一股子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隐约能看见少年惨白如纸的面色。

他一时不晓得该说什麽。

长叹口气，盼着人早些醒，战争早些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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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七天就到大齐边关。

沈知鸢清晨一醒就要离开城池了。

“姑娘一路慢走啊。”

“一路顺风！”

“愿白狼神长生天必有您。”

她和乌兰朵照顾过的男女老少都到门口迎送他们，挥挥手，不少人还在往马车上丢奶酪、糌粑一类的。

“你们也是！保重！”

沈知鸢将身子探出去用力挥挥手。

马车缓慢起步。

她和乌兰朵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说来我听来见怪事，”乌兰朵嚼着奶酪，含糊不清道，“鬼城的诅咒你晓得吧？每个七月晦日踏入鬼城的人都会惨死，即使最终逃脱，也会葬身大漠。”

鬼城啊。

那是她来北疏勒去的第一个地方。

沈知鸢没忍住笑，狼牙项链也轻微晃动，撞在胸前。

她点点头说：“我知道的，但那不是说是假的吗？”

祁酩舟是这麽说的。

“骗你的，你不会连这都信吧？”

少年的嗓音还回蕩在耳边。她实在是，光想起来都不自禁要弯弯眉眼。

“也不是。”乌兰朵却说，将马奶酪嚼了嚼咽下去，才继续道，“以前有段时间那些人当真会惨死，后来没了。加之壶耆单于不愿以鬼神之事扰民心，一直否认，这事才渐渐变成假的。”

她又道：“但昨日我听个阿翁说，鬼城的诅咒卷土重来了。有个从鬼城来的人到了禾洲，几日后便惨死屋中。”

沈知鸢不太敢听鬼故事，打了个哆嗦，怕扫乌兰朵的兴。她瞥眼外头佩刀的侍卫，强自镇定问：“然后呢？”

“然后才是我要和你说的！”乌兰朵越讲越兴奋，“听说那人是被鬼城的邪祟缠身近十年了。回城时便骨瘦如柴，咯血不止，连着咳嗽两三周，喉咙还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

“禾洲的人都很怕，不许他从屋里出来，每日将饭食放在他门口。有一日他没声了，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好心者去给他收尸，没料到次日先发热后昏迷，甚至还像被鬼神索命似的喘不上气。最可怕的呀，”乌兰朵手作爪，压低音量故意说，“那人和他一样，也日渐消瘦，咯血不止，连着咳嗽和怪叫。”

“禾洲的人都说是邪祟未除，再不许任何人接触他们了，死后直接连房屋一起焚烧——不过没听说过多少人死就是了。”

说完她发现面前的姑娘家脸色难看，“咦”一声，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她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不晓得她为何有这一问，乌兰朵还是答道：“邪祟之事不晓得，其他的事应当是。那阿翁的儿子是禾洲人，来信叫他不要上禾洲去。说现在人心惶惶，又怕鬼怪降罚不敢离开。”

“什麽时候的事？”

“两天前吧，信鸽到这儿最快也得两周。”乌兰朵想了想，不解道，“怎麽——”

还没来得及出声，面前的姑娘家刷地撩开车帷和窗外道：“去禾洲。”

暗一：“可是单于说了……”

“这事等他之后问起来我自会向他解释。现在我在这儿，他让你们听我的。”

“去禾洲。”沈知鸢手发抖，颤声道，“去禾洲，现在立刻去！”

这个症状，不是什麽鬼怪缠身。

伏尸病。

那很可能是伏尸病啊……

患病者皆长期咳嗽咳痰，发热和咯血，渐渐消瘦，最后不治身亡。传播速度相当之快，稍有接触就能传播，甚至人死后还有传染性。

硬要说比其他疫病好的地方，只有它不急性致死。

但大齐曾前期忽视，后期爆发过一次伏尸病，当真伏尸百万。死者传活人，活人再传活人，最后活人变死者。

骇人听闻至极。

这之后，大齐设了专人管疫病，注重通风排气，一有苗头立刻控制。这些年来，再没听过有一场大型的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