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前也咳血吗？”沈知鸢又问。

祁酩舟点头：“也咳。”

沈知鸢不再多问，却还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侧，少年向镇南王遥遥举杯，笑着打断镇南王邀他饮酒的动作说：“舅舅他旧疾缠身您也是知道的，不便多饮酒。望您体谅，我来替他喝吧。”

刘元奇一愣，似有惋惜神情闪过。

却很快笑着应好。

沈知鸢看着他一瞬的神色变化，心里那股奇怪劲愈发浓烈。

刘元奇每喝一杯，少年都会恭敬地饮尽三杯。

上回沈知鸢就猜到他酒量惊人。

可到底没亲眼所见。

沈知鸢真是瞠目结舌地看他一杯杯灌下去，信了大半他说过的那句“我就不会醉”。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

……但还挺好吃的。

“你经常这麽喝吗？”

从单于府出来时，沈知鸢不放心，搀扶他的时候问，没忍住说：“总这样喝是不行的，伤身体。”

“反正伤不伤的都这麽过来了呗。”

少年懒散笑道，侧眸看她，蒙着层水雾却不似喝醉，脚步也沉稳着。

沈知鸢莫名想抱抱他。

又不好意思大庭广衆下这麽干，手伸过去，悄悄牵住他的手。

祁酩舟一愣。

手指却不由分说地一点点穿过她的指缝，同她十指紧扣。

沈知鸢低下脑袋，面颊隐约发烫。

前头，右贤王呼衍乌泽正送刘元奇去马车问：“镇南王您之前不是说要待七日吗？怎麽今日就……”

“北疏勒对议和的态度出乎孤意料。”刘元奇笑着解释，“孤哪忍心叫他们失望，早回去早差人拟盟约，何况南疏勒已经搁置不少政事。”

“至于其他的，”他若有若无看了眼身后的少女，意有所指的，“早晚有机会再议。”

他本来想挑明抢人这事，讨要好处，却没料到祁酩舟会是这态度。真提起来，谁讨谁好处真很难说，干脆作罢。

呼衍乌泽觑眼壶耆单于的神色，才颔首说：“我明白了，您一路保重。”

少年那令人厌烦的嗓音却又响起：

“刘世子这状况哪方便赶路啊？”

祁酩舟笑吟吟问，好似真心实意替他着想：“不如您先回去，他留着我差人悉心照看几日。”

是问询，他派去搀扶刘俊的人却已经强硬地把他往客房带。

什麽照看？

摆明了要扣他为质。

刘元奇面色微变，很快看着单于笑道：“自己的孩子还是想自己疼。但这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过几日差人送马匹布匹给你——比今日三倍有余。”

刘元奇就剩这刘俊一个儿子，又是世子。不晓得怎麽会这麽放心带来，祁酩舟没打算放过这个好机会，要扣他为质。

这事本来同壶耆单于通过气的。

眼下，壶耆单于念及近来收成状况，沉吟片刻却笑说：“我们这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你送刘世子上车吧。”他唤自己的亲卫。

他才是单于。

祁酩舟揉了揉眉心，忍住不出声。

刘俊挨顿揍人都老实不少，上车时低眉敛目，目不斜视。

等上车了，镇南王却将香炉整个丢出来，像在发洩。

“这香味道太沖。”他抱怨。

呼衍乌泽：“我叫人——”

刘元奇打断他：“不用了，上路吧。”

一行人目送着车架远去。

林辰逸本来也在人群中，擡头同少年对视眼，很快颔首无声地退入黑暗里。

“祁酩舟，你来一下。”

等车架再看不到影，壶耆单于突然喊道。

祁酩舟正揪着姑娘家衣袖的绒毛玩儿。

突然被抽走时，还多看她一眼。

“我正好去问问那些鱼的状况。”

沈知鸢本来就要和他提，立刻开口了：“运气如果好，现在就能有结果了。”

祁酩舟抿了下唇，轻声说好。

“我等会去接你？”他问。

姑娘家却已经挥挥手走了，一副很洒脱的模样：“不用啦，我认路的。”

少年唇抿得更紧。

跟着单于的侍从进了屋。

一进门，壶耆单于看眼他立刻就叹气说：“这事瞒你，确是我做的不对。”

“但镇南王是要来议和的，诚意十足，盟约没定他带来的马匹财货就已经够添补一月支出。”壶耆单于同他解释，顿了顿才问，“现在又拿三倍来换刘俊，我也得为牧民考虑，能怎麽拒绝？”

祁酩舟忍不住说：“他所图之事能带来的，定然超过送来的这四倍。”

“打了十几年，百年的宿仇，他向来妄图吞并北疏勒，怎麽可能一两月间就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