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少女的鬓发吹起，侧对着，那对乌眸却依旧闪闪发亮。

她弄了多久。

他就看了多久，也不出声。

“我发现啦！”她突然说，擡起头，两弯眉眼盛着晃晃笑意。

对视时，又莫名有点不好意思，音量低不少：“其实也没发现什麽。”

“病变从肝开始的，先肝肿大，严重者见肝缩小；其次胃肠，但病发顺序基本无先后差别。出现肝缩小症状的鱼，常伴瞳孔异常——约莫波及脑部，之前我们看到的沉头掉尾就是轻症之一。”她和他解释。

“真厉害。”

少年也弯弯眉眼，这才伸手把她面颊的鱼鳞剥下来，诚心实意道。

沈知鸢更不好意思。

正要低头说谢谢，就听他笑吟吟道：

“不愧是我看中的。”

沈知鸢：“……”

她硬生生把“谢谢”憋回去了。

又问他：“你有纸笔吗？

“我想把可能的毒物写下来给杜大人，拜托他寻到后喂给鱼。再用药治疗，有效就能判断是哪种毒了。”

“有，”祁酩舟应得很快，起身从抽开角落柜子里的抽屉，拿了纸笔过来，却不是给她，“你说，我写。”

沈知鸢哪好意思：“我自己可以——”

“赶紧的。”少年打断她，磨了墨，笔尖沾上，已经不虞地开口，“你手累断了我可懒得帮你接。”

……是说她刚才剖鱼，手腕累，所以他要帮她写字的意思吧？

她手确实疼，这会儿腕都提不起来。

可一番好意给他说成这样。

沈知鸢还挺服气的。

她不自觉抿唇笑，在少年威胁性的目光里，乖乖说：“番头堿、竹木鼈、石茄子……”

“番是哪个番？有草的还是没草的？”

“没草的。”

“堿呢？”

“石头的石，鹹淡的鹹。”

少年一笔一划写着。

有些字词用得确实怪怪的，他要问她，问完又要啧一声眉头拧成团。

看得沈知鸢好想给他抚开。

倒这会儿才注意到他身上蹀躞带空着，那把小刀、两把的弯刀都不在了。

没来得及问，他已经起身了。

“我拿去给杜拉格。”知道此事要紧，祁酩舟也不耽搁。

“我也去。”沈知鸢忙从椅子跳下来说，“杜大人有话要问也方便答。”

杜拉格却没什麽问题。

到底是医者，涉及人命，又真有可疑毒物时，他也爽快地应了。

“一个时辰内一定找齐给您。”

杜拉格说，却不着痕迹退后半步，眉头轻轻拧了下。

沈知鸢才骤然反应过来她一身鱼腥味。

杜拉格应当也很快意识到这番动作不妥当，立刻笑道：“今日辛苦您了。北疏勒牧民定然也会感激在心。”

“您客气。”沈知鸢低声说。

回去时，她悄悄往祁酩舟远些的方向挪了挪。

倒不是难过啦。

只是如果换作她，也不爱闻鱼腥味。

袖子却被一把拽住往回扯。

“你去哪呢？”少年很不满地说。

又坦蕩蕩地、半分不含蓄地说：“我本来还想抱你。”

原先在意的事立刻没那麽重要了。

沈知鸢瞪大眼：“这还在街上！”

“我知道啊，”他奇怪看她眼，倒想起她之前说过类似的话，“喔”一声，“那行呗，回去抱，现在先牵着。”

她摇摇头，想把衣袖抽出来。

他不让。

又扯出来。

他立刻扯回去。

僵持片刻。

“我突然想起来，”少年揪着她的衣袖，垂眸时突然，哼一声不满说，“你喊江流是江公子，杜拉格是杜大人，为什麽喊我就总是喊‘祁酩舟’？”

“那要喊你什麽？”

沈知鸢困惑问，嗓音轻轻的。

还在努力拽自己袖子。

“自己想。”祁酩舟哼一声，却提醒说，“我也要个特别点的。”

“特别”两个字咬得很重。

姑娘家不说话了。

仰起脸，认认真真看他，不自觉还歪了歪脑袋，一副深思熟虑模样。

身上那股子甜腻的果木香一阵阵地涌入鼻腔，他就总是有抱她的沖动了。

想什麽要想这麽久？

祁酩舟绞着她袖口那圈绒毛，不禁好奇，还有点隐晦的期待。

半晌，却听她试探地问：“祁大人？”

祁酩舟：“……”

她又说：“还是我也喊你左日逐王？”

“……”

“要不小狼王呢？”

姑娘家脑袋都耷拉下去，可能实在想不出该喊什麽。

“祁公子？祁郎君？还是我也和他们一样喊你‘阿勒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