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脸啜泣着反驳道：“我本来就是鬼，哪里还需要装啊？”

玉儿被小白脸的坦诚噎住，不知道说些什麽好。

倒是青女忍俊不禁，“瞧你这打扮应是鬼差，四判已折回八玄幽都複命，你却孤零零在此哭泣，莫不是迷了路？”

小白脸伤心的抹眼泪，伤心的拧手帕，又伤心的带着哭腔道：“呜呜呜呜，我才没有迷路呢，我就是完不成任务，没办法回去複命哇~”

“任务，什麽任务？”青女和玉儿异口同声。

小白脸一脸往事不堪回首，声泪俱下的道：“呜呜呜，自打我成为鬼差，总共才出过两次远门，上次是那连个城隍都没有的祈夜城，害得我进不去城门，后来还是隔壁城池的城隍帮忙引魂的。”

“这次更惨，有个讨厌的鬼躲在那边小院里，躲了将近有百年，呜呜呜呜……最可气的是院门我进不去，一靠近就浑身发烫，我想着翻墙进去吧，可勾魂链刚探上墙，就生生断成两截。”

小白脸拎着颈间的半截链子，发出晃动的清脆声响。

他攥着湿帕子哭诉道：“做鬼差，真的是太难了哇……”

含怨幽修的鬼哭声，听得玉儿直缩脖子，频频看向身后青女。

青女：“……”

她能怎麽办，她也不擅长哄鬼啊？

少倾，林子里闪过一道光芒，光芒从勾魂链的断节处延伸，直至将其弥补完整。

小白脸的哭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被瞬间治愈，荷包蛋泪眼秒变星星眼，更是问什麽答什麽。

“我是罚恶司钟判麾下的鬼差，名唤‘养生主’。”

“哦，之所以叫‘养生主’，是因为我本性难移，六次投胎都因为怕死，而执着于养生续命之道，什麽人参药膳丹丸从不间断，结果每一世都把自己补死了。”

“钟判说我再去投胎也是浪费机会，不如留在八玄幽都做个鬼差，反正鬼比人要长寿，我就同意了。”

真是朴实无华的‘本性’啊，为了养生把自己补过头还行？

青女眼中闪过笑意，还是没忍住好奇，“你既然这麽爱养生，为何不去求仙问道，若踏踏实实修炼，未必不能长寿啊？”

养生主特别理直气壮，“我想要的养生长寿，是坐着躺着吃点好的，就能够长命百岁，而不是年複一年的勤修苦练，那多累啊。”

好一个静态养生鬼才，青女甘拜下风。

不过说起拘魂任务，养生主就满脸洩气，睁着大大的熊猫眼道：“竹林深处的院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所在，那只长寿鬼都能躲进去，我身为鬼差却无法靠近。”

说到‘长寿鬼’的时候，养生主都酸得冒泡泡。

又听见玉儿好奇有多长寿，他羡慕嫉妒的道：“一百二十一岁，我以前再怎麽十全大补，才活了个二十九，可他竟然足足活了一百二十一岁，简直活成了镇子上的传奇。”

“那些说书人都为他编故事，小孩子唱赞他的童谣，就连食肆都摆着‘长寿食单’，甚至地方志上都落了名。”

说到这儿，养生主真想为自己留把辛酸泪。

真是鬼比鬼，气死鬼啊。

——

清净寂寥的小院内，忽然传来几下叩门声。

许久之后，一道年迈佝偻的身影打开门，呼啸的风雪迎面而来，将他手中提着的纸灯笼吹灭，老者忍不住擡手掩面，越发没看清门外人的模样。

但来人的声音很年轻清脆，“老人家，雪天路难行，可否在此借宿？”

老者慢吞吞的侧过身子，声音缓慢而沙哑，“若能进来，自可随便。”

门外女客一边搓手道谢，一边擡脚迈进门槛，不忘反手将院门栓好。

随着斑驳的院门‘吱呀’关上，外面观望的养生主和玉儿四目相对。

前者一脸不可置信，“她，她就这麽进去了？”

如此轻而易举，自己这八十多年的苦候又算什麽！

后者点头，“先敲门再进门的道理，连我都知道，哪里值得鬼哭狼嚎了？”

想当年父亲风光无限，前来结交的客人各个如此，有什麽可奇怪的？

没被安慰到的养生主：“……”

大大的熊猫眼失了光彩，蔫哒哒的坐在阶下等待，夜空中的星月在交相辉映，耳畔是晚秋的虫鸣，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

一门之隔，两种景象。

碧玉琼花，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一席竹帘从上方垂落，虽离地尚有三尺，但足以将屋子一分为二。

老者手中举着烛台，跳动的火光照在他白发上，却照不清他面上的沟壑。

他挪步走到竹帘外侧，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背对着竹帘内的女客道：“院中破败，唯有此处可遮风避雨，客人且将就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