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里，她好似躺在某处地方，视线里有人影靠近，却又像铺了一层雾障似得，看不清相貌，其深色广袖轻抖时，能闻见很清新的药草香气。

“……怎麽又睡不着了，是不是被酒气熏到啦？”

她咿咿呀呀的回应后，那人就笑着自说自话道：“唔，那阿兄唱歌给你听？”

悠扬绵长的曲调响起，兴致浓时，那人竟起舞和歌起来。

一招一式，浑然像是舞雩台上那道幻影。

阿妖越看越困顿，不知不觉就彻底熟睡过去。

耳畔的琴声泠泠，阿妖循声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面前抚琴的苍玉。

“醒啦？”朱砂猛然怼脸上前，激动的拉住阿妖的手，拽着她作势起身，“醒了就别磨蹭，走走走，随我去隔壁救大师兄！”

阿妖匆匆蹬上鞋子，擡手勾起耷拉在耳畔的面纱，好不容易戴好面纱时，就被朱砂压着肩膀，坐到君珩所躺的床榻旁，顿时满脸黑线。

“……”

“朱砂，你大师兄迟迟不醒，许是他酒量不好，再说了我只解梦不解酒，有这空，你不如寻点解酒方子给他灌下去，说不定人早就醒了！”

朱砂叉腰道：“你以为我没试吗，当然是没用啊，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总之……你快像先前那样，试着去唤醒大师兄啊。”

阿妖拒绝她的无理要求，并打算起身离开。

谁知朱砂主动出击，强行拽着阿妖的手，‘啪嗒’就摁在了君珩手背t上，阿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就陡然一变。

而刚要站起身的朱砂，见阿妖闭目且身形往前栽倒，忙将其安置在床畔躺下，起身与候在屋中的乌檀、荼白等四目相对后，果断抓住阿妖的手腕使力，确保她和大师兄的手牢牢相扣。

“还说你不是死马！”

——

鼻尖浓烈的血腥之气，让阿妖难受的睁开了眼。

而左手上那股湿润黏腻的感觉，让阿妖不自觉低头回望。

见被她牵着手的君珩，正一副跪地垂首闭目的姿势，独余手腕上汩汩而淌的深色血液，带着浑身的生机流入身下的荒山之中。

“君珩！”阿妖惊呼声中，忙拽起他的手腕，想要用右手掌心去挡住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怎麽会这样，君珩，君珩你醒醒？”

阿妖不知道他经历了什麽，但先前多次入此荒山，总能遇到许多荒诞诡异的事情，无形屏障也好，分身君珩、牵丝骷髅也罢，君珩都会不屈不挠的去战胜对方。

这是他身为九爻首徒的傲骨！

可这一次，他像是被打断了浑身的傲骨，迷失了坚定无畏的道心，竟然会在梦魇中选择割腕……

阿妖定了定神，试图流转起腕上水珠的力量，去治疗此时生机消散的君珩，然而眼角余光闪过，却见身旁遍布的人影，都是和君珩同样的姿势和动作。

都在用自己的鲜血，去浇灌身下的荒山。

这是一场无怨无悔的群体献祭！

太过刺激的视觉沖击，让阿妖整个人头皮发麻，“这些人，到底是受到了什麽蛊惑，为什麽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个人，一群人，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们想要换取什麽！



万应娘娘

阿妖强自镇定下来, 望着身旁君珩的侧脸道：“这些是假的，一定是和牵丝骷髅那般的幻像。”

腕间水珠沾染了君珩的血，立刻闪烁着光芒, 流转着丝丝治愈之力, 包裹住君珩腕上的伤痕。

阿妖正凝神治疗着, 忽闻耳畔窸窸窣窣响，忙擡眼道：“谁？”

荒山深处传来一声叹息, 如同年迈老者回光返照，用尽最后的力气来回答。

“不是幻像, 这些, 是他的过去。”

“过去，”阿妖戒备的环顾四周，却无法锁定声音的来源, “什麽意思？”

“现在的他，正沉湎于……他的过去, 也迷失了……他的未来。”

苍老的声音间断应道。

阿妖望着身侧的君珩，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你是谁，他又是谁？”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即是死, 死即是生。”

声音戛然而止时, 阿妖留意到周围衆人的身影变淡，如梦幻泡影般, 逐渐消失不见。

唯有君珩宛若溺水被救, 蓦然睁开双眼, 面容痛苦到有些狰狞，低沉的从唇舌间挤出话音来, “不要！”

不要什麽？

阿妖听不大清楚，只能叠声呼唤起来，“君珩，君珩你醒醒，不要什麽？”

君珩浑身不自觉轻颤着，恢複知觉的右手，紧紧扣住阿妖的左手，双目通红的阻止道：“不要，不要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