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夜会发生什麽，云舒当然清楚，早先亦有嬷嬷详细解说过，她早已熟知，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却倏然紧张起来。

“……我有点饿了。”云舒说，眼珠转来转去。

玄渊看着她难得的羞赧，不由微微勾唇，她在他面前很少害羞，偶尔一现，令人无法抵挡，难以移开目光。

桌上本就备着小食，还有未喝完的酒。两人围桌而坐，玄渊虽刚从酒宴上回，却也未曾进食多少，便与云舒一起，各自吃了些。

云舒磨磨蹭蹭地吃，已经饱了，却仍旧捏着块糕点不放下，小口小口地咬着，玄渊岂能看不透这点小心思，不由好笑，心中又柔软如水，她这模样着实少见着实有趣。他急着过来，并非想要急切的那什麽，只是想要早点见到她，与她在一起，哪怕只是这样坐着便觉心中安宁满足。

看她这模样，很想逗逗她，想想还是算了，可别留下什麽阴影。

见她并无疲累之意，玄渊道:“要不要出去消消食？今晚月色不错。”

虽折腾了一天，身体有些疲乏，精神却莫名有些亢奋，时辰也尚早，云舒便点点头，道:“这时出去，会不会不合规矩？”

“无事。”玄渊起身，到门外吩咐了两句，院中侍候的仆从便都散了。

他回到房中，亲手帮云舒卸掉繁华丽而繁冗的凤冠，只留一只凤钗，又各自脱下礼服，换上轻便的外衣，接着便牵着手出了门。

到门口，玄渊脚步微微踉跄了下。

“怎麽了？”云舒忙看他。

“无碍，”玄渊扶住门框，稳稳神，安抚的笑一笑，笑容中有点无奈，“酒意上头。”

“很不舒服麽，要麽回去躺着吧。”

玄渊却道:“走走反倒舒服些。”

婚宴之上虽无人敢灌太子的酒，但玄渊免不了多喝了几杯，听他如此说，云舒亦未多疑，观他神色的确没有大碍，便未再多劝，随他出得门外。

玄渊趁她不注意，用另一只手轻轻按压了下太阳穴，从前几日起脑中便有些闷沉之感，仿佛被重物所压，偶尔某些穴位还会突突跳动，似有什麽东西想跳脱出来一般。并不算痛，只有些不适的感觉，让太医看过，也未查出个所以然，大抵是他最近忙于政事和婚事，用脑过多，疲累所致。

不算什麽大事，便没有告诉云舒，以免她担心。

夜色如玄渊所说，果然不错。月亮虽不如秋月那般明亮，却也光芒皎洁，周围一圈毛茸茸的光晕，朦胧可爱。

洞房花烛夜，两人却牵着手，在园中悠悠漫步，倒也是独一份儿。这便是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好处，能够随心所为，而不会感到半分不自在。守卫们早已远远地隐去了暗处，偌大的东宫花园中，唯有他们两人身影。

终究是天黑了，他们没有走太远，只在正殿附近转悠。

夜风偶尔吹过，带着春天温暖的气息，风中飘散着缕缕花香，还有隐隐的丝竹之声。

前面宴会还未结束。

太子大婚这种盛事，热闹自是少不了的，今日这宴会只怕要通宵达旦，不仅宫中的乐司坊排练了数支新曲，皇后还着人从宫外请来了民间着名的乐师歌伶。除此之外，今夜还有烟花盛会。

云舒正礼过后，在宴会露了个面便被送入了寝殿，她对歌舞无多大兴趣，却颇想看看往日只有新年才準放的烟花。

玄渊估算了下时辰:“约摸还得等一会儿。”

烟花自是在高处看更清楚，正逢两人走到相对较矮的偏殿，两人对望一眼，心神领会，不由忍不住一笑。

很快有仆从搬来木梯，又匆匆退离。这个屋顶的高度对他们这样的少年人来说自然算不得什麽，两人轻轻松松攀爬上去，在屋脊上坐下。

高处视野开阔，云舒手搭在眉上远望，宫中今日灯火通明，红灯笼挂满了大殿小殿，远远看去，璀璨如星河。

两人并肩而坐，头顶是朗朗星空，皎皎明月。

玄渊轻揽云舒，云舒轻轻靠在他肩头。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有模糊的画面自玄渊眼前闪过，但转瞬即逝，相伴而来的是脑中一阵刺痛，也只是短暂一瞬，他闭了闭目，神色自若，未露出半分痛楚。

“小灵说我们以前也曾这样看过月亮。”云舒轻声道，“不知那时是何种光景，何种心情。”

玄渊微微侧首:“应如当下。”

云舒嫣然一笑，笑容如春风拂面:“你说，我们还能想起来吗？”

“你很在意此事？”

云舒想了想，道:“本来觉得能不能想起来都无所谓，可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小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