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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47)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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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郅毋疾立于车驾前,待侍者收拾好箱奁便要啓程。

汀兰置好踏跺,郅毋疾正要俯身钻进轩车内。

身后传来一女子极脆生的声音,琅琅若檐下风过铃响。

“家主,此行料想诸多艰险,我愿同去。”



江水两岸

“此去江左诸多未知, 你藏身已久,可想好踏出这一步了?”郅毋疾特上前引她至楼侧无人处,才想着问询一番。

“我若总是蛰居一处, 此生心亦难安。踏出这半步,说不好便心有天地宽。”

缪玄昭也不知道,如何竟生出赌徒心理。她不是又想做“缪玄昭”, 只是不做“缪玄昭”, 她的身心也并未彻底安顿, 她于曾经, 似还有牵念。

“在我身边,郅某定会护姑娘周全。”

“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家主尽可放心。”

郅毋疾与她交换了个安心的眼神, 便回身朝门口行去。

“汀兰, 你帮着玄昭一同把她的用度收拾在车驾里吧。”又轻点菖蒲正背身忙碌时的肩胛,示意他跟着上前。“菖蒲, 你随我来,忽然想起尚还有些事务要交付。”

郅毋疾将菖蒲引至燕馆内侧间。

“她的来历查的如何?”郅毋疾背对窗牖,冬日里天光蒙着雪意,将下未下,光线故而十分暗淡, 菖蒲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他应声回禀道:

“彭城缪氏的家主缪通现下于北霁官居太常, 位极人臣。我着人去查过彭城和长安两地缪氏所在的簿籍,除了如今的二皇子妃——缪氏嫡女缪玄娇, 现如今在尚仪局当差, 缪通的确还有一位庶出的女儿, 长安公府簿籍不见蹤迹,倒是入籍于彭城旧宅, 簿册上名曰缪玄昭,掾吏对其清丽样貌倒是描摹的极详细,载至前朝元伽年间便称亡故,已被吏员除名,死因却并未述及。问询过多人皆是语焉不详,旧宅的乡邻皆称许久未见过此人。而彭城缪宅中现如今的确还有一位年长的女子独自居住,我想,可能就是玄昭的生母,因此并未差人打扰。”

郅毋疾听的入神,良久后自顾自的说道,倒不像是说与菖蒲听,而只是些呓语。

“我又如何t不知,她藏的艰难,连母亲是何处人,向我述来亦前后矛盾。但却又实在大胆,竟还敢用玄昭这个名字。”

郅毋疾思量片刻,终是长叹一声。除开这二字,她如今又有什麽是真敢示人的。

“·······知道了,此事暂不必再追查。她若想说,总会有告诉我的一天。”

郅毋疾掀袍拾出槛外,终是在檐下顿身,见缪玄昭正于几处车驾前后忙碌,竟与那些小厮一样,搬些极重的吃食用度。他刚想上前搭手,忽又隐约觉得不可小觑这一路跋涉的易容女子胸中之能量。

她若是想通来路与去处,天地之间,除开皇权倾轧,何处又真能困得住她。

他失神间竟也意识到自己这分恻隐从何而来。

他想守护的,是她在缪宅山石上恣意卧倒时的那般从容自在,画里那人,魂神清亮,眉眼似剪秋水。

而如今虽在山高水远无人境,也许她自己都并未察觉,她眼中始终不见那般······郅毋疾想了很久,只想起“餍足”一词。

他自然不曾真正了解她,只是彼时想来她亲朋尚在身侧,应是没有太多憾事。

“既都安置妥当了,便出发吧。这天色雨雪意微醺,不知何时就要落下,咱们得快些赶路了。”郅毋疾朗声向仆从们说道。

缪玄昭想,人道是临安一夜听春雨,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或能在他乡瞧见了。

***

菖蒲和汀兰侍立于檐下,目送家主的车驾渐远。

“菖蒲,你可觉得家主对玄昭姑娘殊为不同。”

菖蒲一时间还未还神,只愣住不知如何答複。

“玄昭······自然是极好的,为人识礼数,干活麻利亦是一点怨言没有,见识竟然也大,诗书无不通,如今又添些食疗的本事,在女子中的确是极拔萃的,偏生她向来不显山露水,便显得更加难得。家主青眼有加,亦是自然,便是下首的燕馆仆从也无不称她一句好。”

“我总觉得,咱们家主对她并非普通主仆之谊,此去江左,想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竟也带上她了。”汀兰有些只属于女子的敏锐。

“家主总是对谁都好,倒不曾瞧见他有什麽特殊的情绪。”菖蒲于账房之事粗中有细,但于男女之爱一直不见开窍。

“正是因为家主对谁都一视同仁,反而显得他对玄昭特别。从前,咱们跟着家主这麽多年,几时见过他对哪个女子事事看顾上心,虽然面上未见二人有何逾矩,但是我见玄昭的确是能与家主能说到一处去的。”见他还是那幅愣神的样子,汀兰作白眼无奈,赶忙欲撵他回馆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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