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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27)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还未说完,李沫棠立时弃马跃身至陆羡身后。
“殿下,多有得罪。”
箭矢一时间俱琅声落地,李沫棠奋力鞭策陆羡之坐骑,疾行欲避开来人。
颓唐间,竟已至襄城城门下。
“进城后往人流中去。”陆羡此时语势颤巍,发热已隔着重重衣料传递到李沫棠身上。
她忽地软声,像哄弄一个孩子,“殿下,此时已入夜,虽襄城无主,不行宵禁,但深夜街巷俱休憩,恐难隐于熙攘间。”
陆羡难忍地低吟一阵。
远处马蹄声衆,那队人马似业已追至城下。
李沫棠当机立断,折进暗巷,往尽头行去。
马声于四下静谧间疏为突兀。
“弃马于此,择路。”陆羡趁着尚有精神,嘱李沫棠与之步行敛身。
至下个转角,她弃马,转而与陆羡蹒步相行于月华缦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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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城乃南境方圆最广的城邑。自地方豪强,到南厝士族,再至流徙贫民,均能在此寻一隅栖身,丧乱以来,已颇具规模。
陆羡闻见寂寥无人处自己的脚步踢踏,杀手也似已不在近处,不知绕远到哪条穷巷去。这般未曾收敛的月色,皎白地渗出凉意,浸润其中,他忽然觉得腿伤并未有多麽疼痛。
而在这样的月色之下,近处是陌生而又平易的场景。檐瓦低垂,泥墙笼暖,细小而又凡俗,偶尔几处还亮起的烛盏下,不知藏着怎样和美的人物。
他忽然觉得十分饑饿,身体被抽空到极处。
“现下看上去暂时无事了,只是突然十分饑饿。”
“市坊皆已入夜,找点吃食怕是不容易。”
转过低矮的墟巷,陆羡与李沫棠擡眼便望见一处极繁複巍峨的楼阁,即便在黑夜中亦如巨兽端立,不输长安城近处的琼楼玉宇。
走到跟前,见匾额所书为一宴饮之处。
“既要栖大树以避,何不栖此。”
“殿下,你莫告诉我你要偷人家酒楼的东西吃······”李沫棠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贵胄天成的郎君,果然这就是胡族男子的收放自如吗?
“我若留下双倍银两,何来’偷’字?”
见陆羡精神似有转圜,还有气力打些诳语,李沫棠自是欣喜。
陆羡从外间绕行摸清楼馆结构,与李沫棠从后首院墙内挣扎着翻跃潜入。
轻声落入院内。
李沫棠嘟囔着低语,“我瞧殿下的伤是一点不痛了,干起鸡鸣狗盗之事全然忘了适才追逃时的虚弱。”
陆羡失笑,只回身耸肩表示无奈,又朝她做个嘘声的手势,眸星被月光衬得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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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回路转,二人四处逡巡,终在这偌大的苑馆摸到了庖厨之所。
备食眼见极为丰盛,然随手能充饑的却并不多。
他累极,只一手支在地上席地而坐,胡乱拣起一块案台间似是剩下的方糕,倚着窗框间的月华探入嘴里,略咀嚼一阵。
一时滞住,旋即,又咬下一口。
他瞧不清模样,却不受控制地发动起所有的知觉感官。这滋味,极像一种他曾好奇过的味道。
李沫棠见他默然不言,当他是饿极,竟觉出一丝生动。向来散漫不羁的三皇子殿下,也有为了口糕饼上心的时候。
“信饶城外,都让你吃那块肉饼了,你非得便宜卫绾那小子。”
陆羡陷入一种周身只剩他自己的沉思之中,他实是无法用一种食物就与烹饪之人关联起来。
只是这味道,让他理智虽还未振奋,身体已经听话地依恋起旧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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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后,李沫棠都以为,这一夜过后,她与陆羡的距离会因着同乘一马,同淋箭雨渐而接近。谁知这已是她此生最接近他的一刻。
实是天涯难期,渊薮无尽。
偏生,最忆是重逢。
争如不见
缪玄昭于末间进院内正行梳洗欲睡下,湘儿在里屋的榻上已寻周公去了。窗帷上映着一盏高柄银豆,烛火正微微摇动。案前放着一册新近流行于坊间的《食珍录》,她正瞧至单笼金乳酥的做法,心驰神往,挂心着明早起身略试炼这法子一番。
正要把易容的装束卸下,垂髻已坠得后脊生疼,拨下桃木刻的素簪,还未对着银盘盥面,她忽听得前院一阵窸窣,忙收敛心神,随手将尖首的簪子隐于袖间,怵惕间,往前首的进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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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走即是中庭院落,缪玄昭一人孤身于此,盯着槛阶出神。若真有歹人或是山野活物闯入,情理之中,她应唤起老默,一同面对。可若无事发生,又显得小题大做,如今她已不是主子,又有何立场端起主子的架子,劳驾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