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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234)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缪玄昭忽然间咬紧牙关,提醒自己别太松懈。
只朝着马下正整理衣着的陆羡伸手。
男人见她举动, 顺手解下了甲胄和护掌,抱着臂好整以暇地问,“缪小姐这是何意?”
她歪着头,有些伶俐地应声道,“本小姐陪你走完剩下的路。快些上来, 我可不想夜深了还找不到歇脚的地方。”
陆羡擡头望她, 终是发自内心的笑了。没有什麽承诺比这一句,更能让他消解一切沉重心绪。
他牵过那只手, 身上那件鸦青色广袖斓袍正翻飞着跃过马背, 就那麽没有距离地, 紧挨在缪玄昭身后。
和卫绾递了个眼色,微一颔首, 他便抛下身后小孤山上浮尘万丈,黑云滔天,先北霁军一步,策马往城门去。
*
若为了避开官差不走官道,陆羡便需取道城邑之中,以市井为掩,如此便会多耗费上些时日。可为了做实自己下落不明,生死未蔔,便也只能如此。
如此一来,从襄城到长安需穿行郑洛一带,至範阳境内,再折返向西,直入长安。这样便可避开山险,置身城邑之中也好随时补给,择地休憩。
至于忽雷驳,乃西域进贡的上好战马,脚程轻松可越万里,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先去绛朱轩。”缪玄昭适应了一会儿,已习惯了和陆羡之间几乎不存在的距离。
“为何?”陆羡问。
“你且看看你身上有钱回长安麽?”
陆羡松了松缰绳,垂首看去只觉两袖空空,身上连半枚玉饰都无。
自知窘迫,不知如何回答,只突然低头伏在她肩头笑得促狭。
“差点忘了,缪小姐可是南境巨富,那我便吃一回嘴短。既然拿人钱财,缪小姐说什麽便是什麽。”
缪玄昭放松靠在他怀中,此时闻言亦懒得搭理,连白上一眼的气力都无,只阖目开始养神。
这一路,实在太疲惫了。
陆羡见她困得又睡着,只好拽稳了缰绳,驭地再稳些。
*
两人取了些银钱出城,为了不遭人侧目,仅随身携带,是故不算太多。影卫跟随皆在暗中,缪玄昭时常会忘记有人还在暗中保护他们,对陆羡简直是时时看顾,事事上心,仿佛二人不是重返长安,而是亡命天涯。
行经郑洛乡邑,缪玄昭在街市上瞧见很俊美的假面,便想买来给陆羡,既能避人耳目,覆在他脸上又衬得格外英气好看。
谁知陆羡说,“钱袋子里剩下的银两,可不够买这些额外赏玩的物什,再说了,戴着面具反而易遭人猜忌。”他像是忽然想起些什麽似的,便把缪玄昭手中的面具又放了回去。
“何时见你这般持家过。”缪玄昭依依不舍地离了那摊位。
两人为了能顺利些抵达长安,也非次次都住店,偶尔也为省下些车马安顿的费用,在城外路遇的庙宇里借居。
有时就攒在连张床榻都没有的徒壁静室里,点着香火,互相靠着捱过一夜。
深秋夜里冷了,也只倚在一处t,互相借取对方身上的暖意。
辗转三五日,行事颇为低调,二人终于到了入长安前的最后一站——範阳。
入了範阳,两人才真正有了几分紧迫之感。
不是因为这地望里移步间皆是卢氏一门的耳目和旁系,而是这天子近处,消息通达,显贵自然洞悉风向。如此一来这长安近况,才入了陆羡和缪玄昭的耳中。
一路上,住店、食饭、穿街走巷,常听得瞧上去颇有些头脸的人物攀谈这京中情势。
一挥着麈尾,正挑拣碗中河蟹的男子说道,“听闻这北霁军在襄城损失颇重,如今带着残部已灰溜溜地回京了。”
“若是这麽个情形,卢大人岂不是顺水推舟,踹掉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四殿下。他若做这摄政王,还不是股掌之中的事情。”对首着装颇为讲究的年轻公子,正搁下筷子敛声道。
持着麈尾的男子眼神示意他低声些,“那三殿下可有音讯了?”
“未曾听得,传言领着北霁军回长安的正是他的心腹部下,想来,恐怕是真的殒命了。”那年轻公子遮掩着,几乎就要和对首耳语起来。
“可惜这独孤氏皇脉不济,现在连个能出面抗衡的人都找不着了,天下兜兜转转还是到了世家的手里。果真这北地的蛮族,拼了命挺进中原,迟早是要水土不服的。”
那持麈尾的男子气定神閑,像是早料及这一切。
年轻公子又问,“这先皇何时发丧?”
“中书令大人已上书多次,声称时日已到,可移柩皇陵。可这监国的四殿下迟迟不下诏令,说是要等三皇子回去一同扶灵,才能送入北邙山上择的灵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