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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123)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陈大哥,可是陈平?”卫绾点头似是赞许,“甚好,带我去看看储备草料和用水的车马。”
小冯将他带引至自己看守的车驾上,掀起后首的席帘子,便现出成垒的装草料的麻布袱子。
每一袱均有详细的墨书标记其上。
“南炀北境”
“洛川县外。”
“出淅岭山。”
······
卫绾心如明镜,佯作随手掀开了“洛川县外”标记的敞口袱子,随意搓起些剩下的草料放在嘴边嗅了嗅。又如常放下。
他只认真地搓了搓手,旋即起身立于车马外,“你干得不错,在马廄好好做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擡举你。”
“多谢大人。”小冯眼中一亮,仍是涉世不深的惨绿少年样,“王爷应无大碍吧,方才在最后只断续闻得王爷失足跌于马下,千万别有事才好。”
卫绾擡眼对上这少年眼睛,见其眼底并无工于心计之人掩藏不了的浑浊。
“自是无妨,主子是什麽样的人。此等人中龙凤,自有神佛庇护,世上谁敢真的动其筋骨。”卫绾笑得有些邪气,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小冯一面放下心,又对着那笑容有些莫名的憷意。
卫绾没再追问,径直往陆羡的马车去。
“是醉马草的缘故。”卫绾上马车后便对陆羡禀明,“这东西马若吃了,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晕眩,果真是来给你找罪受的。当初你派那些来路不明的去马廄,如今想来还真是好决断。”
陆羡冷哼一声,“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专挑淅岭山这位置让忽雷驳害病。”
“现下怎麽办。”
“既没有得逞,自然懊恼,便会继续在路上击破我薄弱之处。长安我是去定了。去找人放出我在半路受伤,生死未蔔的消息,让这背后之人先得意一阵。”陆羡笑得成竹在胸。
“那陈平可要即刻派人回南炀处置?”卫绾心急。
“他们这种人隐姓埋名替主子做事,一早便是死士的待遇,必然不会留下任何犯事的证据。”
陆羡只一手伸出帘外,仆从从不远处凑近递上新砌的热茶。
冬日的山涧,茶汤浓郁正冒着白气。男人清隽的指节轻撚杯盏,气定神閑敛臂收回帘内。凑近嘴边一呷,仍闭目养神。
“不必派人回去,回去那陈平早已是尸首一处。我们的敌人,还在长安候着我们呢。”
白瓷有隙
陆羡的马车比预计的晚了半日抵达长安。
看似见过每个季节的长安, 他却唯独对冬日的都城尤为感触。
自入主中原以来,他长久的居住于宫城中,并未时常有机会访街走巷。
五陵原上走马的少年意气, 他也只是在汉地的典籍诗书中略神往一二。
他不过只是街头巷尾閑谈里的贵胄纨绔,是文官疏奏末尾添几笔以示圣上多加鞭策的“竖子”。
二十年来的“显名”,皆在虚无的话语和宣纸走笔间。
不免轻哂, 长安城的热闹终归是与他时时有关。
可他只想怀念那个还未做皇子的冬日, 漫天鹅绒下, 缪玄昭还不知他是谁的时候。
不知她现在可否能自如的策马。
*
因是岁末, 北霁海内四野高等官员均需回京述职,长安城内更是水洩不通,各处阔绰的车马通行缓慢, 时常引来平民驻足探看。
陆羡一路未曾掀起轿帘, 仍未刻意放出南炀王已回京的消息。
驰道上,卫绾怀抱长剑郎当坐在车前, 只倚在车厢的侧柱上浅寐。
轿檐子投射的阴影凉凉的盖在他脸上,冬日的暖阳烘地他身体愈发睡得酣沉。
李沫棠下车行步来探看时,卫绾刚好侧过头颅,睡颜直朝向她,梦中还嬉笑着振振有词。
“果真睡觉时也是这幅浪蕩轻浮的样子。”女子一时停驻, 心中想尽了些怒骂的词。
一旁的婢子见其驻足, 朝那郎君细细端详,纳罕道, “小姐, 这不会就是你日日挂在嘴上语带嫌弃的那位尉官吧, 每次来的信,你看完都感觉要掀了府里的屋顶似的。”
“他每每扯些红绡帐里的勾当, 把我当成什麽了,谁爱知道哪一门的姑娘又对他青眼有加?这厮跑到南炀去竟也本性不改。当我是他那些狐朋狗友的尉官弟兄麽?我西北军的儿郎,可从不是这般浪蕩行径。”
李沫棠说起这些,像是忘记主人翁就在眼前,一点没有遮拦,便嚷出了口。
卫绾仍阖着目,眼角眉梢不经意的弯起一点。
如此吵嚷,他若再不听见,也实在是癡愣了些,“李姑娘编排人时,还是避着些好。”
卫绾说完才睁眼,眼光立时锃亮,逸出些蓬勃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