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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113)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城门各处无诏不得放行,贵人自便。”
“你——!”
郅毋疾早至车下,立时揽住那小黄门衣袖,“无妨,劳烦你去请中涓令大人来。”
郭兆虽净了身,仍是寻常少年人的脾性,只好凑近低声朝郅毋疾喃喃,语中犹自带忿,“现下陛下亲卫皆对那裴尚耳提面命,与我师傅自是生疏些。我这就去请他来,公子在此略登上一等。”
郅毋疾微一敛首,示意其放心去通传。
他仍于车驾前,长身玉立,不卑不亢。
那小黄门一袭鏽红色袍服,碎步疾跑穿行过宫门两扇间,逐渐成了猩红一点,隐于高耸的朱墙深巷之中。
一炷香的工夫,中涓令姗姗来迟,忙将郅毋疾请进宫门,又对旁首的戍卫厉声道,“陛下若知道你们如此苛待太傅大人,至那时不知你们还能否如此嚣张。”
*
“实在对不住,方才在内廷奉事,抽不开身,便未能提前候着大人。”
“中涓大人太过客气,草民并未久等,要多谢那位小黄门前后照应。”郅毋疾应声道。
“此番请您来,想必郭兆在路上已经跟您说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我本想将宫中之事一一告知,但又觉得郅大人是聪慧之人,无需咱家多言,自心中有数。陛下见着您,也定会勒马悬崖。”
郅毋疾闻言摆手,似不愿揽此重责,“大人过誉,我并无把握,也并不知悉他究竟所做何事,况且久未相见,陛下也未必愿意见我。我自在隐园外候着,待通传之后,再谈其他罢。”
“郅大人,从来陛下唯一信任的人便是您这位师长,如今他所信非人······还请大人不要推辞,只随我来。”
仍行于宫巷上,风声间已闻及隐园中传来阵阵丝竹管弦。呕哑嘲哳,甚是迂回靡丽。
如今尚未至一日夕祭,帝王惯常事务繁多,此时照常理应无暇笙歌,尤其还是此等······靡靡之音。
郅毋疾本欲在院外等候,此时竟也不再顾忌,跟随中涓令直接进了隐园。
越过中庭,左手边便现园中池台一隅,丝竹歌咏之声恰从湖池对岸袭来。
郅毋疾行至岸边,远远地便见李澹松挎撑手卧于亭中榻上。
如此深秋,只着清凉单衣,青丝涣散,衣襟不敛,悬出半扇胸脯。既无帝王威严,亦无康健形容。
郅毋疾压下薄愠,也只正色问过中涓令,示意他不必再通传,他自去对岸亭中面圣。
*
李澹阖目听曲时,神情尤为放松,不信名教,只凭自然。
郅毋疾不愿将之归于放浪形骸,可也不得不承认,他之情态太过纵容恣意了。
挟带一身微薄怒意的男子并未直接奏请圣安,而是和旁首侍立的裴尚先颔首见过。
郅毋疾神情不涉悲喜,却仍掩不住质问,目光中存着威慑人心的锋锐。
他不再客气地与那裴常侍互通名讳,直截了当便问出了声。
“陛下可是服食了五石散?”
裴尚闻言躬身上前回禀,无丝毫愧怍,“回郅大人,圣上政事繁重,积劳甚多,故才不时服药以行疏解,用之疗效甚佳—t—”
“他才多大?!你们这些奴才是如何伺候的?”
李澹侧卧于榻上瞬时挑起了眼,虽仍惺忪,却也即刻恢複了眉目间淩厉。
“老师来了。”语声淡淡,竟有些疏冷。
亭台间乐声倏地沉寂,各处宦侍听得此间动静皆俯跪在畔。
“陛下可知,五石散于龙体无益,劳于案牍欲加排解,便可有多种途径。”郅毋疾晾着一旁的裴尚,并未正眼相待,“如今既已纳妃择后,陛下正当盛年,可多往后宫走动。闻言皆是世家贵女,于诗书音律之事,必能与陛下相谐而谈。”
“老师说的是,她们都是极好的。可朕就是觉得眼前这临时凑起的乐班鸣音入耳,殊为有趣。要多亏了裴尚夙夜编排,才能得如此情致的乐音。”
李澹笑时,像是发自内心。
郅毋疾眸色渐冷,“陛下,昔有黄帝奏黄钟大吕,闻凤凰谐鸣,成帝王之乐;声势浩蕩,器质中正,方能砥砺君心。此中庄严高妙,又岂是靡丽惑人之乐能相比的,终究失于正气。”
“帝王之乐?”李澹起身,犹自轻哼一声,“帝王之乐可曾闻得一己之心?古往今来,谁又真的从那些大雅的陈调中获得慰藉了?不过是些虚妄之言,拿出来教化人心罢了。”
郅毋疾睁圆了瞳仁,旋即回身示意周围侍者即刻退避。
行也思君
缪玄昭连日至夜里亦笔耕不辍, 走前欲给陆羡府中留下一册食录,卷末还详细附了些这月里往来的官员惯习的口味并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