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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112)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是,家主。”
菖蒲正应下, 汀兰恰自外间进来。
“家主, 燕馆外有人来访。我瞧着像是东面来人,涉江左之事每次都由您亲自过问, 是故进来通传。”
郅毋疾心中微澜,“汀兰,请人进来一叙。”
来人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衣着妥帖,礼仪甚是周全。
“郅大人, 奴才是宁宸宫中黄门, 奉中涓令大人之命前来襄城,势必要将您请去临安。陛下现如今爱重奸佞, 疏于政事, 中涓令大人良苦用心, 仍是孤木难支,不得修正, 他说只得您去劝勉一二,方有成效。”低眉顺眼的小黄门一时情急,既忙慌又郑重的附上一句,“——否则,江左必乱。”
郅毋疾听来神色仍是淡淡,像是心中已猜得,顺手从书箧抽出几封与李澹之间的信笺,方才发觉,自上次请辞之后,已许久未与江左联系。
李澹心中定是有不可告人的思虑。
长久以来故意避忌联络,许是北伐一事间接利用了自己心中有愧,又或是少年人做了昏聩之事,不敢让他这个真正识得根底的长辈知晓。
是时候该去看看了。
不论别的,江左若率先自溃于内,北霁就能即刻将矛头指向襄城。
而他还没有準备好这一天的到来。
“可是因为那位裴姓郎君?”郅毋疾亲自斟茶,起身奉给那位年轻的小黄门。
“郅大人远见,中涓令大人为此事情急时,反複说起当日您阻止那裴尚不净身便在隐园服侍,如今果真酿成祸根。”
郅毋疾听闻竟也只轻笑一声,那小黄门在旁一脸惊愕。
许是处事虑事习惯了多人于三步以外,郅毋疾如今颇有几分持重的可靠。
“便是裴尚不在,亦有张尚、李尚,陛下只是恰好需要个纾解心绪,陪他疯闹之人。”
小黄门细究此言多有不敬,故不敢肆意再回话。
郅毋疾见其怔愣紧张,温言相语,“大人在此候我,我略做收拾,即日便可啓程。至于能否一劝,我并无把握。”
*
郅毋疾车驾经行临安城时,顿觉世殊时异。
城内各处萧条,商市不兴,沿街行乞之人甚多。其中最热闹的,竟是戚里近处的秦楼楚馆,过路时可见其门前来往人流如织。
那小黄门一路在跟前回郅毋疾的话,事无巨细,想来是对宫中情形积怨已久。
“陛下应下了诸位大臣之议论,择了礼部亲荐的几位适龄的重臣世家女充实后宫,也皆敕了封号,赏赐颇丰。可陛下却极少宠幸,有一次祭仪上,竟连皇后的姓氏亦未能顺嘴说出,种种举动引来朝中颇多说辞。”
“那裴常侍可是朝夕侍奉左右?”郅毋疾问道。
“正是,自有了裴常侍后,御驾起卧再不劳烦中涓令大人打点,我师傅如今对那裴尚实是无办法,陛下虽仍礼待他一介用惯之人,可毕竟有了亲疏远近,师傅时常亦要看那裴尚几分眼色。”
郅毋疾沉声又探问,“此人出身究竟如何。”
“说是家在南境一带,前朝末年流亡时亲眷皆作饿殍而亡,独他这麽一个末子食百家饭活了下来,想是狠受了一番苦楚的。陛下心软又慈,官道上遇他一人在路边乞食,便把他带回了宫中。本是出师北伐之仪仗,是故有些臣子在侧,眼见此事亦多有微词,当时却也并不敢即刻阻拦。”
那小黄门又说道,“回朝后,朝中南侨的旧臣们皆因北伐不利心中忿忿,陆续上奏以作敲打,这第一能做借口要参的,便是裴尚。”
“他至今仍未净身?”
“未曾,但以宦侍之职随意进出隐园,宫中大小黄门瞧见其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没根基的那些都借势攀附。这裴尚在宫中要站稳脚跟,想来亦是各处笼络,很快便有了势力,在内廷皆称是‘南党’,说是大多为裴尚同乡,实则都是些无根的鼠蝇之辈,偏认那毛头裴尚作祖宗。”
小黄门回神自知失言,自己不也是无根之人,旋即不敢再做声。
郅毋疾思虑遐迩间,想及裴尚那张脸,虽只一面,容貌之清秀在男子中的确殊丽,不免联想起些前代的内廷宠侍,无一不行祸国欺君之举。
可李澹,究竟不像是会沉溺此事之人。
*
车驾行至宁宸宫北,因此处近隐园,便每每由此进宫。
小黄门下了车驾,拾出牌令,便在前引导,“此为襄城郅太傅车驾,还请啓门。”
一衆戍卫中的尉官闻言并不客气,“郅太傅?何为郅太傅,未曾听闻宫中宣召。”
那小黄门一时情急,“我乃隐园的黄门郭兆,在圣上身边当差,奉中涓令大人之命请郅大人入宫面圣,还请屏退隐园卫,放行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