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衿看着她衰颓的姿态，担忧地叫了一声，“师姐，这里就交给我们，你休息一下，让向融少侠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程眠还是摇头，“握剑一只手就够了。”

她慢慢走上前，到了一个能看见天空的位置，可惜现在天空一片浓云，光线看不见。

这是程朔青的法阵，一模一样。从义庄的法阵被破，那些被程朔青残害的怪物跑出来的时候，她就在想他们死的时候，多绝望？

是被抽离魂魄痛苦，还是忍受炙烤更痛苦？

如今她总算知道了，从精神到身体，没有一样不煎熬。

原来是这样。

那群人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她其实想得还是太简单了，程朔青犯下的罪，她其实赎不清，每一夜她都想到那群无辜死去的人，他们是人时被囚禁被利用，死后被仙门镇压，一剑穿心死无全尸。尸体也是面目全非，连家人都认不出他们的模样，很多人注定只能当孤魂野鬼。

可他们分明什麽错也没有。

程眠葬了他们，但她也分不清他们的名字，每个人都立的是无名碑。

她希望他们入梦来找她，报複她，折磨她，怎样都可以。

她觉得她只能这样死去，才能平息他们的部分怨气。

她日日夜夜被这样的念头和恐怖的梦魇折磨，有时她都分不清到底自己还是不是活着，又或者等那一日躺下去就再也不会有醒来的一天。

那样也是好的，程家的事她其实都安排好了，纵使没有她这个家主，也能有人主事。

她这一生什麽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拥有过，父亲、母亲、兄长……

唯独魏寒这个人。她落魄之时，随手在混乱的街巷救下的人，全心全意到极致给的一份感情。

一个快渴死在沙漠里的人，就算明知前方是海市蜃楼也会不顾一切的奔赴。

这东西太珍贵了，她同样偿还不起。

所以，她违背自己的準则放过他了。

程朔青出事之后，她没有惩罚魏寒，放他走了。

她想，下次再见，应该就是彻底斩断这份困扰的时候。

对程眠来讲，正义正确更重要，海市蜃楼终究是虚假的。

这样她才是她。

清瘦的少女站在黑雾中，裙摆被风卷起，周遭一切都是燥热的，唯独她身边感受不到一点。

下一刻，那柄有些滚烫地剑被她吻在自己纤细的脖颈，魏寒準备的剑太锋利几乎一瞬间，她的脖颈就见了血。

赵子衿惊慌，

“师姐！你做什麽！”

“程小姐！”

“程眠姐姐！”

“……”

程眠手里稳稳握着剑，“所有人，不许上前。我会解决好和魏寒的事。”

赵子衿第一次这麽急躁，“师姐！不要沖动！魏寒不值得！”

其他人也在劝解程眠，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麽发展。

魏青萝蹙眉又无奈地看着程眠，只觉得震撼，“程小姐……”

这天下怎麽会有人愿意为了其他人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她气愤地大喊，“魏寒！你这个缩头乌龟！”

“你还要连累多少无辜的人！”

“你出来！”

程眠轻轻笑，笃定道：“魏小姐，不用喊，他能看见。”

说着她手里的剑刃毫不犹豫继续往里咬了一寸，脖颈薄薄的皮肤往里陷了一寸。鲜红学一缕缕顺着她苍白的脖颈流下来！

“小姐！”一道焦急的喊声传来。

“魏寒！”贺长翊和村民擡起头盯着罪魁祸首，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魏寒是自投罗网。

他的目光扫过程眠肩上的伤口，在心髒上方一寸之处，稍稍一偏就能要人性命，他又看了一眼姜寂洲。

“姜少侠，你这招请君入瓮也学得很好。小姐，当真是……”

他的死穴。

魏寒脸上带着被算计的不甘和愤怒。

姜寂洲蹙眉，没理他的话。

这里没人知道程眠为什麽会来，包括他。

魏寒也不再解释，失魂落魄地走到程眠面前，手里拿着紧紧握着引魂灯，骨节发白。

他伸手红着眼哀求，“小姐，放下剑！求你！”

“不要伤自己！”

他眼眶通红，紧张地看着程眠。

他已经换下了程家的术士的衣服，穿着黑色的锦袍，显出世家孩子的身份。

可一旦到了程眠面前，又好像什麽都没改变。

程眠悲哀地看着他，失望至极，“你怎麽能丧心病狂到这样的地步，要让这麽多无辜的人丧命？”

魏寒毫无防备将手里的引魂灯递给她，“我只担心你，都是不得已的。”

程眠盯着引魂灯，淡淡道：“我不需要你为我改变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