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镜双蹲下，从贺长翊身上找到一个手掌大的沾着血迹的铜制卦盘。一束红光从姚镜双的手腕处蜿蜒爬出，浮动在贺长翊身上，最后化成了一枝梨花。

躺在地上的两人胸膛再无起伏，失去了一个活人的该有的反应。

姚镜双失落地跪坐在地上，从芥子袋里拿出一盏油灯，失神地点亮，火焰在风里跳跃慢慢稳定下来，子时快要过去，风芜镇里无人过路的小巷里燃起一簇微弱的火光。远远像一只萤火虫在黑暗的小巷中停滞。

他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落下，盯着火光慢慢变得血红，这缕红色慢慢落地化成一个一尺高的提灯老太太。

她的衣摆落在姚镜双眼前，一双血红的眼珠盯着满面苍白的少年，温柔笑道：“好孩子，做得不错，看来人还是得逼一逼。不然谁能想到你灵力如此低下，却能接连杀死这两个天门剑宗的弟子？”

姚镜双没什麽表情不管她的讽刺也不接她的夸赞，只是麻木地将七星挂盘递给她，“我已经完成你说的了，你也该做到你说的。”

“灯花婆婆。”

被叫出名字，灯花婆婆笑了蹲下尖长的指尖探过两具冰凉的身体，最后才道，“自然，我会救你的。”

姚镜双擡起头，“不止我，还有洛晏。你为什麽要动她？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灯花婆婆听罢想起洛晏完全被她的话所控的模样，嗤笑道：“确实是个普通人，但那个姓姜的侠客却不是普通人。”

“你若要怪，就怪他吧。”灯花婆婆诱导，“不过，你若是能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让我能从此事之中全身而退的话，我可以保证你和你那个朋友都能平安无事。”

“你要想清楚，她不是你。如你所说，她只是个普通人。她的心髒应该经不起你所受的折磨吧？”

她低头赤红的双眼像两团燃烧的烈焰，仿若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这样的条件，你觉得如何？”

“当然，你要是放弃，也可以。不过这两条人命已经染在你手上了，甩不掉，脱不开。但是与这两个死人不同，你那个‘洛晏挚友’可还活着呢。”

“好孩子，仔细想想吧。”

冷风寂寂，将姚镜双脸上的血迹吹干，血迹像一层斑驳开裂的红色面皮，裂开后紧紧贴在他脸上，平日里天真的面孔被衬得有些狰狞。

他的眸光再度沉默下来。

事情变得太複杂了，后果早已超过他能承担的範围。

灯火婆婆耐心极了，握着七星挂盘指尖一点点擦去上面的血迹，期间有几滴染上她的指尖还让她费了些功夫才擦干净。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一条经文上，经文尾端写着三个字——

窥心镜。

经文很暗淡，没有亮起的征兆。

不过她不急，等了这麽多年，她对这件宝物有了足够的耐心，只是此刻有些兴奋难抑。

而现在，她对面前的年轻人也有了耐心。

因为他的把柄已经在她手中。



第130章 风芜镇（十六）

灯花婆婆擡脚踢了踢贺长翊的身体, 少年脸色面白毫无反应，她嗤笑：“贺渊之子，不过如此。”

“看来天门剑宗，真的要完了。”

她心情愉悦, 再过不久, 他们这些被仙门正道鄙视的妖魔或许就该自由于天地了，再也不用这麽躲躲藏藏。

“我给你时间考虑, 你想清楚可以告诉我, 是否合作。”

这句话分明就是个无底洞。

姚镜双很清楚。

灯火婆婆化成一束红光再次消失在灯笼中。

姚镜双伸手撚灭灯芯, 四周再次陷入黑暗。只剩下少年跪坐在地的孤寂的背影。

还有三个时辰，就天亮了。

光明会驱散黑暗，届时他又要做新一轮的选择, 且必须做。

良久, 冷风浸透他的身体，他踉跄起身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在贺长翊和向融身上, 还将衣服压了压免得被风吹走，仿佛这样就能让两人回温, 衣袖暗袋里鼓鼓囊囊的东西被挤压, 点点未知的红色粉末落在地上。

少年衣袖落在地上, 粉色的海棠花被染成血红色，带着浓重的铁鏽气, 他叹了一口气，

“该怎麽办啊……”

他像踩进了沼泽里, 越陷越深……

地上的油灯侧倒在地上，被贺长翊抱在怀里的斩厄刀颤了颤, 却又突然停止。

与此同时，夏家。

赵子衿靠在树下担忧地擡头又一次看着天色。

快两个时辰了, 还是没有消息。

倒是李齐来过，但他说并没有和贺长翊遇见。

镇子就这麽大，他能到哪里去？

突然，“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