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格外云层翻涌，明月高悬，星辰浮动，缕缕银光落在建筑之间。微风摇动树枝，繁枝夜影在书面上晃动，像静夜之中少年紊乱的心绪，一刻也不能平息。

子时，整个风芜镇的灯火尽数熄灭，各处巷子里早已宁静一片。

人声隐匿处，一道身影越过高墙，轻飘飘落在一面白墙之前，手中的剑被握得更紧。

在他十步之外，一柄通体黑的牛尾刀狠狠扎入墙根，墙边全是掉落下来的墙砖碎屑，月色下砖体上隐约透出一滩深色的痕迹，因为光线不足看不住原本是什麽色彩，但大约能猜出是墨色、红色的这样的深色。

直觉告诉贺长翊这里没那麽简单。

墙体上方青瓦屋檐下挂着几盏破破烂烂的灯笼，摇摇晃晃像是几块破布。

这是一个凹字死角，除却旁边一丛杂乱的草丛，再往前就没有出路了。

贺长翊举起斩厄刀的刀鞘。

“咣！”

斩厄刀像受到召唤猛地回鞘，随后没有再动，静静待在贺长翊手中。

他擡起头，环顾四周手心攥着几张符纸，正要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又青又慢的脚步声，它的主人犹豫的心境慢慢被这样的步调描述出来。

贺长翊没有动，掌心却开始运力，只等那人靠近一击即中！

那人的影子像一滩水蔓延到脚下，轮廓逐渐鲜明。是个背着箱笼的大袖少年，箱笼顶端还横挂着一把伞。

是……

“贺兄，你怎麽在这里？”

那影子突然停住，熟悉声音在身后响起，贺长翊心头放松一些，握着符纸转身，果然看到姚镜双的脸。

粉衣少年手里拿着半个馒头，一脸懵地看着他。

这幅摸样是姚镜双无疑了。

贺长翊收起赵子衿的刀，走上前将姚镜双前前后后好好看了一下表情才好一些，“姚兄，你方才去做什麽了？有没有遇到什麽危险？”

姚镜双摇头，“没有啊，我跟洛晏挚友姜兄说过了，出来吃点东西，他们没跟你们说吗？”

“洛晏……”贺长翊长叹一口气，“幸好你没事，洛晏出事了，她又被妖怪盯上了，我就是追着那妖怪到这里来的。”

“妖怪？”姚镜双惊讶，“洛晏挚友……这不到一个时辰呢！她现在怎麽样？”

贺长翊摇头，想起院子里的情景，“她现在暂时没事就是被控制住了，有姜兄和子衿照看着，但是那妖怪实属狡猾，没让我们抓住破绽。”

他又庆幸道：“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得快点抓住妖怪才能救洛晏和镇里的人。”

姚镜双闻言眉梢皱起，手里的半块包子被捏进手心，当下是没什麽胃口吃了。

贺长翊道：“姚兄，你方才可看到什麽异常没有？今夜我们已经和师叔还有李大人聊过，发现那妖怪很奇怪，只对外来人动手，方才你落单，我们还怕妖怪找上你呢。”

此时远处飞来两只信灵，全都落在贺长翊掌心，“子衿和宗门的信灵？怎麽突然同时过来了？难道是出什麽事了？”

他先点开宗门的信灵，仔细看着上面的信息，眉梢皱得越来越紧。

姚镜双眸子垂得很低，木讷地摇头，根本无心思考贺长翊的话，只是道：“贺兄……”

“嗯？你说，姚兄。”

姚镜双握紧手掌，指尖掐进掌心，“对不起。”

对不起？

贺长翊眸光落在姚镜双脸上，有些奇怪，“姚……”

话还未说完，腹部就猛然感受到一股冰凉之意，温热的液体一阵一阵往外涌出，将他腹前的衣服染成鲜红色。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一把银光冷冽的匕首已经完全没入腹部，只留了一节黑色的柄在外面。

“姚、姚兄！”

手掌抚上匕首，他猛地拔出来，四肢几乎是一瞬间麻木，身上流动的血液像是被冰封住，无法流动。

“叮咣！”匕首落在石砖上，血液低落在地面，留下点点深色的痕迹。

他倒在旁边，这才明白方才看到的那一滩痕迹是什麽。

原来是血……这里，刚死过人！

会是谁？！

贺长翊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腰上拽下来的水晶吊坠凝聚心念，嘴角溢出血丝彻底失去意识。

姚镜双肩膀瞬间耷拉下来，像是洩气的气球，眸子有些失焦，他擡手擦掉脸上的血迹。

片刻他放下箱笼，慢慢踱步走到草丛之中，扒开层层叠叠的野草，将被藏在里面的人拖出来。

是个高大的青衣人，俨然就是白天刚说要离开的向融，他的腹部同样有一个血窟窿。他毫无生机被姚镜双拖到了贺长翊身边，躺在血泊之中，身上原本干涸的血迹再次被沾湿，浸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