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特意挑这个时候来是不是？”他浑身冰凉得厉害, 气息不稳，额上是淋漓的汗珠映着冷白的月色, “你们觉得现在……是杀死我最好的时机？”

这样语气，听着很陌生, 洛晏道：“不是我们，只有……我……”

姜寂洲当然不信，但他根本使不出灵力，只能凭着蛮力将人禁锢在怀里，微微低头语气嘲讽道：“但可惜了，就算我这个模样，你也拿我没办法……”

“我知道的……”洛晏道，“可我来……我来不是为了伤害你的……”

“姜寂洲，你醒醒……”

“姜寂洲……”

那只修长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脖子，吐息道：“这脖子真细……轻轻一用力就能捏断……”

“姜、姜寂洲……不会这麽做的！”她声音很微弱。

一颗、两颗……滚烫的泪珠顺着少女脸颊滑下，沿着纤细的脖颈，融进他的掌心……姜寂洲微微一顿，像是被什麽击中。他神色迷茫，看见少女沾湿的眼睫，涨红的脸，心髒突突跳了两下，脑子里出现一道少女的声音。

“姜寂洲，有你在真好……”

“姜少侠，你……明天还来吗……”

“姜少侠，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姜寂洲……”

是同一个声音，一会儿喊着他的名字，一会儿喊他姜少侠。

是谁？

他脑海混沌得厉害，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厮杀争夺，想要获得这具身体的使用权，他的五髒六腑和每一根骨骼像是被敲开再合拢，反反複複。

撕扯中，他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得先杀掉眼前的人！

只是，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捂在他的唇上，几颗圆润的丹药被送进他的喉咙里。

他浑身突然僵硬，

“吞……下去，别吐出来！”

洛晏几乎窒息，额头上青筋暴跳。

瞬息之间一束蓝色的光晕开挡在她面前，那只掐住脖子的手倏然被缠住，少年难以置信，站直身体，茫然又错愕，

驭水剑！

少年仿佛看见背叛者一般盯着手腕上的蓝色光束。

可光束蹭了蹭他的手，毅然朝着洛晏的方向贴了贴，没有散开，摆出保护洛晏的姿态。

洛晏目光微微停住，有些愕然。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够一拳，隔着一道蓝白色微弱光晕对望，像是第一次见到彼此。

借着光，洛晏总算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的马尾早就散乱不堪，头发披散在肩头像是海藻一般，耳朵变得尖尖长长，轮廓与人的不一样，更像是精灵耳。他身上衣衫被扯得很乱，露出大片的肌肤，他心口的位置血肉淋漓，已经变成黑色……在大片的白皙的皮肤下，这黑红的颜色显得很突兀。

洛晏惊讶，那是……在四方神庙的时候，明空留下的伤？

原来……一直没有好麽？

姜寂洲眼睫颤了颤，感受到少女掌心柔软的触感，温热的温度。

少女的衣袖上的淡淡花香融进他的呼吸，她眼睛湿漉漉，干净得像是雨后无云的天空。

他愣神之际，听见她轻声哄道：“……是灵丹，吞下去。”

一股灵力进去他的丹田，渐渐平息了他身体里的乱窜的气息，

视野渐渐清晰，他看清眼前的人，瞳孔放大。时间仿佛停止，沉默良久他松开手，如梦初醒哑声道：“洛、晏。”

少女睫羽轻轻眨了眨，带着鼻音欣喜道：“你……认出我了？”

“噗——”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下，他身体不受控制往下滑被人抱住。

“姜少侠！”

空间安安静静，他跪坐在洛晏面前，靠在她的肩上，耳边是她柔软的头发。姜寂洲感受到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背脊，动作很是机械，生疏，像是安慰又像是顺气……

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感受着灵力游走在经脉中，刚想开口说话。

“咚咚咚——”门外突兀地响起敲门声。

两人身形一僵，洛晏揪住了他的衣服，突然听见身后有一阵轻微的声响。

少年眼神一凛，轻轻擡起手，手掌抵在门上，黑色的阴影沿着指尖蔓延，往两边散开，如藤蔓一般缠住门，渐渐变成一根根树的枝条。

“姜兄，醒了吗？”是贺长翊的声音。

“贺兄，姚某觉得，是不是该问睡了吗？”姚镜双道，“你看灯都没点。”

洛晏咽了咽口水，驭水剑魄此时无比懂事的缠回洛晏手腕消失，屋子里最后一抹亮光消散，只剩下微弱的月光，心扑通扑通，微微侧目看见姜寂洲的精灵耳，轻轻动了动。他的妖形还没有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