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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野望(311)



房间内漆黑一片,唯有房角的火盆正在发出幽幽的红光。姬萦刚一进屋,便嗅到了热气中翻腾不去的药汤味。

内室之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她心中一揪,快步走进内室。

“夙隐……”

她一出声,感觉空气霎时静了下来。

徐夙隐从床上撑着坐了起来,在内室的混沌夜色中,捕捉到了姬萦的身影。

他虽然已有所预料,但真正看到姬萦放下瞬息万变的局势,跑了青州找他,徐夙隐还是忍不住喉中一堵,心痛难言。

“姬萦……”

话音未落,姬萦已来到床前。

他后面的话,淹没在激烈的心跳声中。

姬萦站在床前,将怔怔坐在床上的徐夙隐拥入怀中,胸口中那股缺失感,随着他的回归,被慢慢填平。

他乌黑冰冷的发,如溪水蜿蜒在她的手上。

他怎麽这麽冷,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体温。

“我来带你回家。”她说。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丝,轻轻撩拨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酸涩涌上他的心头,他努力克制着那股想要不顾一切拥抱她的沖动。

“如果你不回来——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抓回来。”姬萦轻声道,“我说过的。”

徐夙隐逼着自己,轻柔但坚决地推开了姬萦的双手。

“我不会走。”

徐夙隐的话出乎了姬萦的预料。

“你为什麽不走?你在青州还有什麽没办完的事?”姬萦疑惑道。

徐籍已经出兵拦截南下的匈奴,按理说来,他没有继续留在青州的必要了。

“下个月……就是我的大婚,我自然不能走。”徐夙隐避开她的目光,冷淡道。

“那不是徐籍逼你的吗?”姬萦瞪大眼睛,“我就是为此而来啊!”

“是我自愿的。”徐夙隐说。

姬萦又不傻,她马上反问道:

“你自愿的,徐籍还会派人守在你门口防止你逃跑?”

徐夙隐顿了顿:“……那是为了保护我。”

“你说这些话,难道以为真的能骗倒我吗?”姬萦不禁生出几分气来,“到底发生什麽事了,你要留在青州?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啊!”

“好,既然你要开诚布公,我们就开诚布公。”徐夙隐说,“你积极招兵买马,广招天下英雄,究竟是想襄助延熹帝,还是想自立为王?”

姬萦一滞,试图回避这个问题:“我从前不是回答你了麽……”

“从前能回答的问题,现在便回答不了了?”徐夙隐冷淡疏离的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刀,划过姬萦毫无防备的胸口,让她心如刀绞。

他从前伤不了她的心,就像她从前也可以毫无芥蒂地骗他。

爱一个人,既是力量,也是软肋。

三长两短的鸟鸣在院外响起,那是江无源提醒她该走了的暗号。

姬萦压下混乱的心绪,低声道:“两天后我再来找你。”

“不必来。”徐夙隐冷声道,“因为我不会走。”

姬萦心痛难忍,朝他看去,却只能看见一个冷酷的侧面。她曾经看着他用这副神情面对许多无关紧要之人,而她此刻似乎也变成了这个无关之人。

他曾经在她面前展露过的温柔和暖意,似乎变成了她一个人的错觉。

“……我会再来的。”

姬萦转身离开,脚步匆匆,宛如溃逃。

“……你明知我们之间,本就会有这样一天。”徐夙隐低弱的话语从身后传来,姬萦没有停下脚步。

是啊,她明知徐夙隐是徐籍的儿子,又心系十二弟那样的蠢货,她还是期望着,徐夙隐能够沖破一切桎梏,毅然决然地跟随她。

无论她是要匡扶这将倾的天,还是成为一片新的天。

姬萦和等在竹苑外的江无源彙合,江无源看见她难看的表情,知道她和徐夙隐不欢而散,识趣地没有开口。

两人在寅初之前,离开了宰相府。在已经人声嘈杂的早市上,换上常服的他们和推着小车前往宰相府的采买人擦身而过。

青州皇宫屋顶上整齐划一的琉璃瓦,在朝阳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仿佛一片片璀璨的宝石镶嵌在上面。

姬萦想象着宫中那个什麽都不做就有无数人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弟弟,不免心生嫉妒。

嫉妒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坐在龙椅上,嫉妒他只有一个身份,就能让徐夙隐为之和父亲决裂。

她不会放弃的,徐夙隐是他的人,她一定要带走。

当天下午,女装打扮的岳涯再次入住隔壁厢房。隔着那个圆孔,姬萦对他下达了指令:“两天后的寅初,我会带徐夙隐离开。我们在庆州城外官道上的驿站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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