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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住《尚书》,挽救了姬萦的后背,这才看向惊愕倒在地上的人——
“谭细细?”
姬萦大吃一惊,怎麽也没想到,从书房地下钻出来的人竟然是宰相府的典史谭细细。
她决定拉个有分量的人来作捉鬼的见证人是正确的。
若是装神弄鬼之人是乞丐流氓倒还好,但要是真有什麽来头——哪怕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典史,但只要是宰相府的人,她就不能只凭自己的嘴去定罪对方。
“你——”姬萦看向他钻出来的地方,松动的四块方砖底下,是一条接连往下的石阶。
一只探头探脑的橘色大肥猫正在密道口鬼鬼祟祟地看着姬萦,两只貍花猫悠然地跟在它身后。在橘色猫头上,还有一只正在挠头的小猴子,穿着合身的小褂,一副狡黠模样。七八只各色猫头狗头在后边蠢蠢欲动。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松开谭细细的衣领,也不怕他再想要逃跑,冷冷道:
“谭典史,好好想想该如何解释吧。若我得不到满意的回答——有大公子见证,本官定会秉公执法,让大家都来看看这将军府这麽多年究竟闹的是什麽鬼!”
……
手提着灯笼,姬萦跟在谭细细身后下了地道。
安全起见,她叫醒了秦疾三人,让他们守在姬府内外,随时準备应对突发情况。
徐夙隐跟着她一起走下了光纤昏暗的地道。
她担心他受不起地下的寒气,但他执意要跟来,姬萦只好从自己的衣橱里拿了件蓝色的道袍给他披在身上。
谭细细走在最前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下到地道,空气流通减弱,动物聚集的臭味越发浓烈,但目之所及处都没有见到污物。
那些大大小小毛色各异的猫狗,温顺而快活地跟在谭细细身边,狗儿咧着微笑,猫儿竖着尾巴,它们依恋地围绕在谭细细四周。那只小猴子,则在谭细细身上攀上攀下,谭细细一边嫌弃地低声呵斥,作势要打,一边手掌却总是擦身而过,打在空气上。
“这些动物是你收养的?”姬萦忍不住开口了,“你把它们养在将军府地下?”
“没办法,没有更好的地方收留它们。”谭细细道。
“这地道是什麽时候有的?”徐夙隐平静的声音回蕩在空旷的密道内。
“不是我建的,下官没那麽大本事。”谭细细知道他的言下之意,终于回过了头,姬萦看见他脸上露着苦笑,“我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密道,收留了那些无家可归的畜生。青州每年冬季都会大雪连日,酷寒难熬,若是没有个庇身之处,雪后到处都是它们的尸体。”
姬萦正想问他闹鬼的事,他不知看见了什麽,面色大变,一个疾步突然往前沖去,手里的灯笼来回摇蕩,光线忽明忽暗。
“你们这些天杀的讨债鬼!”
他一声哀嚎,沖进地道尽头一个宽阔的大厅,赶走了围聚在一堆破布口袋前的猫和狗,白白胖胖的身体以极其灵活的姿势扑在破了一个口的抹布口袋上,护住了从里漏出的不知什麽肉的肉干。
谭细细搂起落在地上的剩余肉干,用身体护住破损的口子,仍挡不住附近的猫狗锲而不舍地凑了上来,从他的指缝里拖走肉干,气得谭细细口齿不清,呜呜呀呀地痛骂一通。
那声音极像尖利的呜咽,大约就是秦疾听见的哭声的由来。
姬萦擡眼朝大厅另一端的出口望去,不知对面又通向哪里。谭细细大约就是通过那边的出口,进到将军府里来的。
谭细细好不容易把破了的那袋肉干抱起来,堆到手旁的袋子上面,边驱赶着闻香而来的贪吃鬼们,边说道:
“自大人入住府中后,下官一共窃走鸡鸭猪肉无数,都晒成了肉干,保存在这些口袋里了。在公子身后,有三个木箱,下官现在分身乏术,还请大人亲自打开。”
姬萦让徐夙隐站到自己身后,谨慎地走近了角落里的那一个木箱,打开了上面的锁,一把揭开箱盖。
银灿灿的光芒闪瞎了姬萦的眼睛。
她什麽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这麽一个朴素无奇的木箱里面,竟然有满满当当的银锭无数。
姬萦打开了另外两个木箱,里面装的也是银锭。
“下官养在地道里的畜生一共有一千零三只,下官每夜只睡两个时辰,醒了就来这里给这些畜生们铲屎沖尿。”
谭细细一张白脸上苦不堪言,估计他平日里也没人可以诉苦,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一个劲地呜呜叫唤:
“累和苦就不说了,这麽大量的排洩物,若是放任堆积,臭到地面上就不说了,这些畜生也要生病。所以,下官与城外的庄子达成了协议,他们自己带车来拉下官收集到地面的粪便,然后从每年的江米收成中,百中取六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