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面前这家伙脾气阴晴不定还总喜欢神神叨叨，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季青临决定自动忽略他的一切奇怪行径。

“脑子有病就去治，治不好就去死，一条好狗不会挡道，挡道的连狗都不是。”

直到此刻坎萨都还能想起千年前不谓仙门前那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仙君，在他初进不谓仙界时用的是何等轻蔑何等不屑的语气说的是何等侮辱人的话。

狗都不是？

坎萨冷漠地垂眼，寒凉迫人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季青临露在外面的血肉模糊的皮肤。

骨头被打碎了或许还能接起来，可这仅此一次的命要是没了还能找谁借呢，姜谈麽？

别开玩笑了。

她都自身难保了又怎麽救得了你这只哈巴狗丧家犬啊。

再说了，已经害了别人一次不够还得害第二次吗，早在三百年前你就该彻底消失了，要不是天道偏心让你遇见了那只魁，不然就凭你这个无魄之人哪儿还等得到这一世。

不过这样也好，两世都活得辛苦，这一世的身子比前一世还孱弱，千人嫌万人厌比狗还遭人烦，耗尽毕生修为辛苦换来的安宁人间却将你弃如敝履，甚至到头来还得赶着被自己曾经的族人拿来献祭，我是真不知道现在的仙君你如果看到自己如今的惨状究竟会作何感想啊。

当然，我也很想知道在不谓仙界呼风唤雨无人可敌的仙君你是否也曾料到会有这麽一天，人界万中无一的天才被曾经看不起的仙奴踩在脚下随意拿捏，命里带灾受人唾弃过得连狗都不如。

这麽想的话，还真是……

痛快啊。

坎萨极浅地扯了扯嘴角。

谷中烛火四起，明黄火焰烧得愈来愈烈，没来的死在了路上，来了的皆已经到齐，达乌民衆脱去黑袍聚在一起，从高台背后临空而至的白发男子身披云辉一袭白裳，神情庄严而肃穆。

激烈的号角声渐趋平缓，立于上首手持权杖的坎萨轻扫台下一眼，衆人纷纷跪地。

在虔诚而又轻微的祈祷声中，坎萨无波无澜地沉声开口：

“祭祀圣典”

“开始。”

祭品

剧烈的震动与沖击声中, 南羡溪绝望而又空寂的嘶喊渐渐弥失在了漫天飞扬的细小尘埃里。

“为什麽？”

如纤草般无力地滑下，南羡溪颓丧地跪在地上望着t阵法里仍然散发着的淡蓝光辉满眼垂泪。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年纪这麽小, 什麽都不懂，什麽错也没犯过，为什麽这个世界非得要这麽残忍地对她，为什麽啊！”

“……姐姐……”

无比微弱但又无比鲜活的气息毫无预兆地落在了南羡溪耳边。

“巴桑？！”

南羡溪擡眼望去。

四面尘土方休, 被疾速撞击激起的铺天烟尘迅速散开又快速坠落, 透着寒意的凉风将溅落的石子温柔地包裹却又毫不留情地相送到数米之外，伴随着土石之间软与硬的碰撞声，南羡溪勉强支着腰缓缓起身。

锐利如刀的巨型鸟爪，一只暴戾而残酷地将弯折在地面上的粗壮长尾彻底撕碎，另一只则全然相反地仔细又小心地将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女孩紧紧护在爪下。

“嘶。”

没了尾巴的戈勒虽然嘴上疼得连连吸气，但他那双如蛇蝎般贪婪的眸子却并无半分惊惧之意。

“刚回来就这麽绝情麽？”

“往日的交情果真都喂了狗。”

戈勒的嘴角因长尾断裂伤及内髒而不自然地溢出一丝血液, 但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因为此刻他的目光全然落在了从天而降的通体被漆黑羽毛全然覆盖的乌鸦以及乌鸦背上骑坐着的健壮男人。

“绝情？”

似乎是疑问, 实则是鄙夷, 打量的目光深深浅浅，可每一分每一寸都丝毫不加掩饰地透露着话音主人无边的嫌恶与憎恨。

“真正绝情的人应该是你吧。”

乌鸦背上的男人轻慢地擡手从自己的眼角一点点划到了嘴角，随后自嘲地笑了一声悲凉又难过地放声道：

“多年来的交情的确都喂了狗, 这道从我眼睛蔓延到嘴边的伤疤就是见证, 我他妈从没想过值得老子豁出命去救的好兄弟在变成了恶心的怪物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摔死我女儿！”

“尤其这孩子还是你看着长大的啊，平时一口一个“戈叔”叫得要多亲近有多亲近，可结果呢？结果就换来你一条尾巴将她拖入半空差点摔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说真的我都不敢想象要是我再晚来一步究竟会发生什麽, 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豁出性命救下的好兄弟毫不留情地摔成肉渣还是抱着被摔得血肉模糊的残骸跪在地上懊悔痛哭, 然后在无尽的愤怒与悲痛中跟昔日的好兄弟斗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