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声说话总是残忍，但因为年纪小, 残忍中带出一丝天真，才愈发显得可怖。

池蓁蓁不觉得他是个做君主的性子。

偏偏他又是义父独子。

虽然义父年纪不算大, 加上长相妖冶，还有点不辨年岁的阴鸷感, 但后宫无人，那传言中的宫雪也正在将军府里躺着，或许很难再培养一个新继承人、将来与淩寒声一争高下了。

思及此，池蓁蓁长长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你若是总这般说话，未免叫臣子百姓们心寒。”

话音落下，蓦地，她又想到他小时候，苍白可怜的小少年，好像随时都会病死过去，只靠义父帮忙吊着命，却很讨厌别人对他露出同情的神色，总是兇巴巴的，想要做什麽也不会直接说，装得傲娇又自负。

这番模样，令池蓁蓁联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很难对他生出什麽厌恶心。

他们见面就拌嘴。

可又互相信任。

同是义父的孩子，自然而然，会成为同行的伙伴。

……

“……池蓁蓁？池蓁蓁？你在想什麽？”

“嗯？”

池蓁蓁回过神来，擡起头，骤然坠入一双幽暗的眼眸中，“……什麽？”

淩寒声蹙着眉，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四面逡巡了一圈，“你在发什麽呆？附近有何异样吗？”

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城内偏僻之地。

面前是一间客栈，是他们今夜的落脚地。

更远些，就是山坡，远远能望到山腰上矗立着的庙宇。

侍卫们将马匹牵去客栈后院，唯有池蓁蓁在客栈门口驻足良久，久得都快引起旁人侧目。

直到淩寒声的声音将她唤醒。

池蓁蓁从似梦非梦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恍恍惚惚，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淩寒声的问题，只能干巴巴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字：“啊。”

淩寒声表情不悦，但也不再多说，一把握住了池蓁蓁的手腕，将她磕磕绊绊地拽进客栈内，再一路拎上楼。

底下人识时务，给帝姬殿下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房间。

淩寒声把池蓁蓁丢进房间内，背手阖上门，自己站在门外，冷声吩咐道：“给帝姬殿下弄盆冷水来洗把脸，清醒清醒。”

屋内站着发愣的池蓁蓁：“……”

接着，淩寒声又指挥了几句。

不过不再是带着情绪的玩笑，而是关于周围的安全检查、晚上如何换岗值夜等等。

池蓁蓁没有继续听，转过身，独自去屋内休息。

明日，他们便要开始做正事了。

事实上，至今为止，池蓁蓁还不知道尹祁要找的是何物。

淩寒声说，书册上也没有确切记载，只是含糊地说有缘之人即可寻得并利用。且，因着乃是超脱世间一切的秘宝，威力无穷，能偷天换日。

若是无缘人，纵然拿到手中，也发现不了其中玄妙，故而才极易流落到外。

这话听起来很像是不切实际的传说，不过，她模模糊糊地又有种预感，只要找到这样物什，她定然能一眼识破个中奥妙。

就是不知道……而今，晏知月如何了呢？

他自小随军出征，功夫过人，用兵如神，应当能安然无恙地返回才是。

池蓁蓁半趴在床榻上，下巴尖压着手背，低垂着眼，小声喃喃：“晏知月，你肯定能活着的……等我回去见你。”

鸦羽般纤长浓密的眼睫，将黑漆漆的瞳遮住大半。

语气如同祈祷，虔诚又确信。

然而，祷告往往仅是信徒口中所言，总归算不得数。

……

翌日。

辰时刚过，池蓁蓁与淩寒声用过晨食，就带着人开始在清原城内搜寻起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没有错漏，两人各自带十个暗卫，先分头寻找，若是自己这片位置没什麽收获，而后再将对方已经去过的地方再探查一边。

清原不大，按照这个方式来找，大约三天左右也可走遍。

只是，没有任何眉目的搜寻，无论什麽方法，都难免像是无头苍蝇在大海捞针。

所谓秘宝，可能是珠宝武器，也有可能是古玩字画，甚至有可能是亭台楼阁之类，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他们这次是秘密行动，自然不可能沖到每一户人家中去翻找，很难说一定会有什麽成果。

池蓁蓁叹了口气，小声同淩寒声说：“尽力而为吧。”

淩寒声沖他摆摆手，率先转身离开。

接着，池蓁蓁也戴上了面纱，按照手中的清原城地图，开始一路走访。

他们在来时路上也简单讨论过，认为这个“秘宝”有很大概率会是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