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褚玉垂下眼帘，颔首，旋即便转身走了。

蒲栖明只觉浑身都紧绷着，松缓不得。

盯着她的背影望了片刻，他忽道：“一条尾巴，又不比狐尾犬尾，有何可碰的。”

桑褚玉顿住，侧眸瞟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问：“师兄不愿就算了，缘何要找理由。”

蒲栖明一怔，下意识道：“并非不愿。”

桑褚玉盯着他，再不说话。

蒲栖明将眉蹙了又蹙，心知一味纵容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昨日是看尾巴，今日是摸尾巴，明日指不定要让他将尾巴砍下来。

但对视一阵，他终是道：“仅此一回。”

话落，又将盘曲的长尾一散，横在了她面前。

桑褚玉蹲下身，打量着眼前的蛟尾。

比起他完全化蛟时，半人半蛟时的尾巴要小上许多，不过外形没有变化。

她擡手搭上蛟尾，感觉到掌下的尾巴明显颤了下。

和原先的蟒尾不同，鳞片厚了些，也更坚硬。细密地镶嵌着，几乎拨弄不开。

蒲栖明紧抿着唇，尽量忽视着她的触碰。

耐心在心里数了十多个数后，他道：“可以了。”

说着，便要收回尾巴。

但尾巴尖倏然被桑褚玉捉住。

蛟鳞坚硬，能轻松挡下刀劈剑砍。可她的掐捏来得突然，力气也不小，竟激起一阵微弱的痛痒，从尾巴尖一路窜至脊骨。

蒲栖明闷哼一声，声音拔高些许：“褚玉！”

“栖明师兄，”桑褚玉像发觉什麽新奇事般，拎起尾巴尖让他看，“鳞片好像在摇。”

刚才她掐捏时，覆在蛟尾上的紧密鳞片竟微晃了阵，摩挲出沙沙的声响。

平缓过呼吸后，蒲栖明道：“如此便能卡住刀刃。”

这是蛟尾下意识的防御行为。

若有外人持剑袭击，可用微动的鳞片卡住利刃，以防御对方的攻击。

“这般神奇麽。”桑褚玉轻抚过蛟尾，掌下运转起妖气。

她渐渐加重了力气，模拟着攻击蛟尾的行为。

果不其然，原本排布紧密的鳞片开始微晃，似乎想要擒住她的手。

忽地，一片蛟鳞压住了她的指腹，将她的手卡在了两片蛟鳞当中。

桑褚玉一怔：“卡住了。”

手已攥得死紧，蒲栖明忍着从尾巴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痒意，耐着性子与她解释：“是本能反应，只需收回妖气，便会松开。”

桑褚玉颔首，却没照做，而是顺着蛟鳞往上轻一拨，同时送出更多妖气。

“你——嗯……松开！”疼痛压过痒意，像一把小刀般刺在了尾巴上。蒲栖明脑子一空，尚未反应过来，就已下意识收起尾巴。

只不过顺道将她也卷了进来。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拉近不少。

桑褚玉被那条蛟尾紧紧缠着，转而看向近在咫尺的蒲栖明。

“栖明师兄，”她神情平静，“你的脸好像有些红。”

蒲栖明却回避着这问题，只道：“蛟尾也看过了，走罢。”

桑褚玉却从他的神情间觉察出一点异样。

不知为何，每回见他板着张脸“教训”她时，她反倒会被激起更多逆反的心思。

好像有意想与他对着干一样。

她的手还搭在蛟尾上，却缓缓摩挲而过。

指腹划过鳞片的缝隙，偶尔打出一缕妖气，逼得鳞片开始微晃了，便会故意卡进鳞片，再往外拨动。

没过两阵，蒲栖明的呼吸就已变得促乱，往常拿来持剑的手也不由握在了她的胳膊上，紧紧箍着。

“松开。”他又道。

桑褚玉应好，果然松开了，指腹却是又游移至另一处。

“师兄的鳞片是何处都一样麽？”她道，“我记得之前有些鳞片要软些。”

似是在人身与蛟尾的交接处。

心底这般想着，指腹便已落在了腹前。

隔着衣衫，果不其然摸着了一层略微软些的蛟鳞。

不至于像棉花那样松软，可轻一按便会微微陷下去。

蒲栖明已微躬着身，箍着银制环扣的发辫垂在半空，随着他不稳的呼吸摇来晃去。

他开始无意识地收紧蛟尾，吐息一阵颤过一阵，垂下的视线也有些恍惚。

眼见着他垂下眸，桑褚玉并未避开，而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那渐趋涣散的眼眸。

但就在二人气息将融的前一瞬，她突然擡掌拍在蛟尾上。

在蛟尾松开的剎那，她跃身而出，落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望向他的视线里带进一点儿笑。

“栖明师兄，”她道，“该回去了。”

那点直往骨头里钻的痒意陡然消失，蒲栖明的眼底划过丝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