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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窈窕(308)

作者:小锦袖 阅读记录


她甚至都不能旗鼓相当的与皇上手谈几局,臭棋篓子一通乱点,还得让皇上手下留情迁就着她,免得让她输得太难看伤了心。

趁着喝茶的空閑,苏锦书擡眼打量这位帝王的容貌。

其实这已算是胆大包天,冒犯天颜了,但苏锦书知道,皇上不会治她的罪,因此格外放肆大胆。

皇上即将不惑,却依然很年轻,眼尾连一丝疲态都没有。

连婉妃娘娘眼下的细纹都藏不住了,他还是一副朱颜绿发的样子,这麽一看,倒是那玄青绣金的龙袍把人给显老了。

当朝许多人都说皇上性情喜怒难测,就连昭明公主也曾隐晦的嘟囔过亲爹心思深沉。

可在苏锦书看来,他并没有那麽难懂。

他割舍母子亲情的时候,决绝果断,没有踟蹰,没有痛苦……或许有,但是不会有人知道,帝王不会将脆弱多情的一面显露人前。

但世人皆知的是,皇上与已故毓王情谊深厚,曾为其一怒血染京城,每年忌日亲自祭拜,十六年来潜船队多次出海,锲而不舍的寻找毓王遗脉的音讯,好不容易将人找回京城之后,更是极尽了偏爱,荣宠无双,令人眼红。

苏锦书不涉朝政,不问那些隐秘往事,她好似超脱了一切,站在远处旁观他走过的路。

如同踏雪寻梅,每一步,都有迹可循。

十六年前,他一意孤行,血染京城,清洗朝堂,是为了年少时的情义,是为了自己的一腔孤愤。

十六年后,他再次铁腕处置叛党,是为了他的江山和皇权。

为人子时,他供养太后,多年来尽管藏着心病也不曾冒犯母亲。为人父时,他给足了子女关切,以及无上的宽容。为人夫君,帝后相敬如宾,妃妾亲厚,尚算过得去。

可是为人君时,全部私情却都不重要了,母亲可以舍,子女不能纵,妻子也难逃问罪,妃妾再受宠幸也须得安于本分。即便是前些日子苏锦书的性命被要挟时,皇上也没有丝毫妥协。

他把身为帝王的自己剔除了一切私情,淬炼成了一个政治傀儡。

苏锦书不知他用了多长时间,才能在撕裂的人性之间找到平衡,但想来那些岁月必定是难熬孤独的,且永远不会为人所知。

他游走在常人不能及的山巅之上,也许风很烈,割在身上很疼,可他不说,旁人就不会问,也不会懂。

苏锦书永远敬服这样的人。

傍晚时分,苏锦书带着大箱小箱的恩赏回了郡主府。

一进门,汀芷便满怀喜色的迎了上来。

苏锦书笑问了句怎麽了,随即,一低头看见她手中的信,目光便凝住了。

汀芷将那封鼓鼓囊囊的信递到她手上t。

一封没有署名,没有来处的信。

汀芷说:“是清平司的大人送来的,但是没有留话,撂下信就走了,留也留不住。”

苏锦书心开始乱跳,感觉到里面一团软绵绵的触感,她揣着纳闷,躲到了房间里,小心翼翼拆开了信。

一团破破烂烂的布料掉了出来,松绿色,上头还缠着几缕五颜六色的坠子。

苏锦书记得,这是她给陆锡做的第一个荷包,也是唯一一个。她曾有过多做一些的打算,但总是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完整的做成一个。

这个小玩意不知是从多远的地方送回来,已经破的不成样子,苏锦书查看裂口,明显是被利器划烂的,苏锦书当即便吊起心来——他受伤了?

但是这个荷包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

苏锦书贴上去嗅了嗅,还闻到了一股皂角的清香。

她放下荷包,又抖了抖信,里面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只有豪放不羁一个大字——安。

见字如面,苏锦书算是心安了。

荷包已经烂的不能修补,苏锦书打开匣子扔了进去,在针线篮子里翻出几个没做完的荷包,用她那并不精进的绣工,粗糙的扎了一朵粉荷。

隆冬时节,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苏锦书请了几个工匠,在府中的园子里雕了一座等人的冰像,是她自己。

郡主府中的一花一草都是价值连城,被修剪成最赏心悦目的样子,每一眼都是别样的风情。可苏锦书却想起了当年极北之地的荒山上,纷扬的大雪落下,陆锡披着一件灰蓬蓬的单衣,趴在冰上雕凿。

苏锦书把他喊进屋里,吹了灯,他便用冰凉的手指轻抚她的耳根,激的人阵阵瑟缩。

那座木屋里的冰雕没有完成,便以一种面目全非的样子,与冰雪大地融为一体。

如今,她将冰像摆在了府中,看着安静的落雪,心想:“你会赶得及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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