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锡也是仗着自己身在暗处，随行乱来。

他道：“臣深夜潜入郡主宫中欲行不轨，一旦被禁卫军发现，死一百回都不够。”

苏锦书道：“你不会被发现，你也不会死。”

陆锡挥袖灭了灯，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苏锦书什麽也看不清，终于松了手。

陆锡靠在床边，说：“反正我也没别处可去，就在这里陪陪你吧。”

珠帐放下是。

他把自己隔在账外。

苏锦书再看不到他的影子，竟然也听不到他的呼吸，他不需要竭力压低存在感，就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苏锦书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还在吗？”

陆锡应了一声。

苏锦书又想要爬出去。

陆锡按住了帐角：“你明天还要祭先祖，睡了。”

哪里就有那麽轻易睡着，尤其是他一来，苏锦书已经完全不困了。

他人不能出去，受却摸了出去，不知碰到了他身上什麽地方，被他一把攥住。

他不经意间用了力气，令她挣脱不开。

苏锦书也没想着要挣开，将手静静地蜷在他的掌心中。

陆锡发现就这麽握着，她能老实许多，便再没有松手。

苏锦书听到帐外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声，她望着那个方向，睁大了眼什麽也看不清，却听见了均匀的呼吸起伏声。

很快，她眯了眯眼，困了。

他仿佛是故意用这种办法将她引入睡的。

陆锡确定人不会再闹了之后，松开了手，窗外人影一闪而过，他走出门，有人字屋顶落下，耳语道：“门主，皇上知晓你今夜没有出宫，召你过去聊聊。”

聊聊，意思就是没什麽重要的事。

陆锡趁夜隐着身形，绕开了禁军的巡查，到了宸极殿。

皇上正在翻着折子，见他来了，顺手一合，递给他，道：“今日有很多大臣上奏，劝朕宽赦丹阳县主，允她回京奔丧。”

陆锡抓住了重点：“很多朝臣？”

皇上道：“很多。”

陆锡道：“那就是有人在煽动了。”

他低头翻开手中的折子，这是御史台言官呈上的，洋洋洒洒，满篇都是仁义孝道。

陆锡不耐烦看，还到了桌案上：“最讨厌他们那张嘴了，车轱辘话来回碾。”

皇上轻笑了一下，接着道：“朕允了，嘉慎已死，让丹阳回京吧。”

欢喜

陆锡听到丹阳回京的消息, 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好了。

那女人是个大祸患。

他下个月就要成婚了，她回来可千万别祸害他的婚事。

皇上许是有自己的考量：“她是嘉慎的女儿，母亲死了, 她理应尽孝。”

陆锡心想, 尽孝就尽孝，那个女疯子别是要闹着让人陪葬才好。

皇上又道：“孝比天大, 朕若是传出了不孝的恶名, 不仅朝廷内外压不住, 民间也要跟着乱……先让丹阳回来吧，也许她能帮得上朕的忙。”

陆锡注意到, 皇上的每一句话都很犹豫。

说起来, 皇上得到这个帝位, 他自己真的没费什麽心思,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尤其是当年先帝病重难愈之时, 太后借天时人和，一举铲除了太子和毓王, 当时除了皇上, 朝中再没有成年皇子可堪大任。

阴诡之术，皇上确实不擅长。

陆锡颇为头疼的想了想，道：“沈婕妤是个极聪明的女子, 她从小在宫里长大，皇上也许可以和她多聊聊。”

皇上并不羞于承认自己的短处, 点了点头, 说有道理。

说到后宫，自然绕不过皇后。

皇后是谢家女。

谢家自从供养出了一个皇后之后, 渐渐地不再沾染是非，几年前, 谢家家主升任吏部尚书之后，像是要扎根在吏部养老似的，整个家族都不怎麽上进了。

可陆锡想的比较多，吏部那是个有实权的地方，皇后膝下养了个六皇子，年十四，还尚未娶妻。

谢家在吏部扎的越深，将来六皇子手中的筹码便越多。

皇上正值盛年，现在还没人敢叫嚣着立储，可帝王家的风波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早晚都会有一挣，迟早而已。

这一夜，陆锡在宸极殿陪着皇帝坐了许久，直到三更，沈婕妤差人送了一碗安神的百合粥，皇上才有了要歇着的意思。

陆锡正要告退时，皇上喊住他，道：“从此家有娇妻，你可还能忍受暗门风里雨里的奔波。”

陆锡顿住脚步，道：“陛下，臣不是轻言后悔的人，一诺即是一生。”

皇上看着殿中已经身长玉立的年轻人，这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亲手培养成才的下属，现在又将是他亲自选郡马。皇上看了他一会儿，缓缓说道：“朕曾经许给你很多恩典，不介意再多给你一个，待你承袭爵位之后，若是觉得山河秀丽，想到处去瞧瞧，朕準你卸任，携妻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