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锡点头, 道：“你不必担心这个，一切都会準备稳妥。郡主受封, 只在内宫, 都是你熟悉的人，宫中有内使监官引领, 你按部就班走下去就行。其实最重要的是，礼成次日, 你要恭谒先祖。”

苏锦书问：“具体时日定下了吗？”

陆锡说：“下月廿二。”

果然很赶，册封之后便是成婚。

朝露台地势高，往东远望，毫无遮拦，日头就浮在云霞上。

陆锡在这里呆了已不止半个时辰。

苏锦书说：“真相大白之日，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很郑重道：“我如今所得的一切，皆受自父母的余荫，血脉相连不能断，我必要个水落石出的结果。”

陆锡今日安排了萧淮与剑兰相见。

地牢中，一身囚服的萧淮被带出来，沉重的镣铐加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石甬道很窄，她一人走在其中，勉强能活动自如，台阶一路往下，每隔十步一盏壁灯，那些壁灯在她经过后，一盏接一盏的灭了，回头看不见来时的路。

萧淮看着走在前面的陆锡，道：“怎麽把灯都灭了，回来的时候看不到路怎麽办？”

陆锡缓缓走着，头也不回，道：“我不需要灯也能行走自如。”

萧淮道：“可我看不见啊。”

陆锡轻笑了一声，没说别的话，这一声笑在黑暗中蕩开，似乎还有回音呼应。

萧淮想了想，道：“哦，我不用回来了，是吗？”

陆锡道：“你从小被被养在群玉馆中，和那些歌舞伎厮混在一起，你没爹没娘，难道从来就没有好奇过自己的身世？”

萧淮在地牢里熬了几天，能说的都说了，那些审讯的人都冷冰冰的，没有人会这样平和的与她聊天。

她黯然道：“好奇过，也问过，她们说我父母都是罪人，我是侥幸活下来的，一辈子都要低着头做人。”

陆锡问：“她们是谁？”

萧淮道：“养我的妈妈，还有歌舞坊的姐姐们。”

那些人都被关在另一处，清平司联合审讯，一丝一毫的疑点都不会放过，他们会把所有招认的消息放在一起，一一比对，直到严丝合缝，没有破绽为止。

这份供词应该没有错。

陆锡：“确实活着不容易，不过，马上就要解脱了。”

萧淮在后面抽泣了起来。

可是在清平司，没有人会怜惜女子的眼泪。

越往下走，潮气越重，隐隐还能听到水声。

剑兰已经没什麽生气了，软绵绵的垂着头，靠在笼子里，刚泡过水的身体苍白肿胀，衣衫上透出斑斑点点的血。

萧淮上前几步，隔着水，唤了一声：“兰姨……”

剑兰微微睁开了眼，瞧见萧淮，整个人终于提起了点精神。

萧淮眼泪掉的更兇了。

陆锡看着他们主仆情深，内心却没有丝毫波动。

剑兰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嘱咐道：“以后长个心眼，别再被人骗了……莲沼镇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是你母亲的家乡，你如果喜欢，可以回到那里去……”

萧淮哽咽着都应了。

陆锡终于抓住把柄了，开口对剑兰道：“你好像很笃定她有命活着出去，怎麽，留后手了吗？”

剑兰一顿，惊恐的望向他。

陆锡不会把话摊开说的清楚明白，他擡手示意。

暗处的人啓动机关，笼子缓缓潜入水下，这一回，水直接没过了剑兰的头顶，沉到了最底下。

剑兰起初还是安静的，等到闭气到了极限时，水面下冒出一串气泡，随机传来了挣扎的动静。

萧淮跪倒在陆锡脚边，磕破了额头，血滴在了他的鞋面上。

陆锡才把人放出水面。

剑兰狼狈的伏在笼子里，身上爬了好几只水蛭，正贪婪的吸食她的精血。

剑兰咳出了几口水，断续道：“当年毓王死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多年来未曾冒犯过天威……她也是萧氏血脉，废太子的其余家眷都能在禁苑里茍且，凭什麽萧淮就要死？”

废太子的家眷和子嗣被囚在禁苑中，终生不得见光。

萧淮就算有命活，也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自由。

陆锡直接问：“有人向你保证过一定会还萧淮自由？”

剑兰胸膛起伏。

陆锡抓住了这一点破绽，猜也能猜个大概。

“有人向你承诺一定会保萧淮无恙，以此作为条件，于是你对衡阳郡主下毒手。”

陆锡命人在她对面吊起了一个笼子，把萧淮塞了进去。

剑兰拼命的撞着笼子。

萧淮近距离看清了剑兰身上的那些水蛭，壮硕的离谱，个个都有半个拳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