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嬷嬷道：“你流落民间时，隐姓埋名在衡州, 所以皇上给你拟了衡阳的封号, 你所享的食邑就在衡州，衡州地处江南, 是富庶之地，你这一辈子, 衣食是无忧了。”

程嬷嬷见她对这些事还是很迷糊，耐心教道：“你身为皇室女，还应有册封之礼，还有开宗庙敬天地祖宗，繁琐之事都在后头，皇上怜你初入京城，恐不适应，所以将这些礼节都推迟了，但也不会拖得太久，入冬之前是一定要办妥的，算着日子，也快了。”

中秋已过，到入冬，还不是一眨眼的事。

苏锦书道：“我晓得了。”

张家的宅邸较为偏远，既不在权贵扎堆的鸿禧街上，也不在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坊市间，马车走了好一段路程才到，都快靠着城门口了。

张家开了正门迎她入内。

程嬷嬷道：“其实内眷私聚，一般不太爱走正门，因为太远了，从前门到内院要走好长一段距离，但郡主身份不同，又是初次到到访，她们看重你。”

早有内院的侍女等候在门外，见她到了，引她入内。

苏锦书踏进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

张家并不大，反正不及毓王府大，这座宅子应该有些年头了，一砖一瓦都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程嬷嬷放轻了声音道：“张大人家也是世代清贵，这座宅子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到了张大人这一代，最是花团锦簇了，却也没说扩一扩门面。”

侍女听见了，笑道：“郡主见笑了，咱们家人丁不算很多，老爷和夫人又都是念旧喜静的人，所以不大爱挪地方，也不想动土。”

苏锦书点头。

老旧一些的地方，更容易让人心生亲切。

侍女道：“前面是书房，老爷今天有外客，我们绕这边走。”

另一边是临水的九曲游廊。

苏锦书已经顺从的往那边拐了过去，却正好见有两位身穿锦衣官袍的人从后面来，径直进了书房，那是清平司的人，她立刻停住了脚步。

“郡主？”

苏锦书盯着书房紧闭的门，问道：“烦请姐姐告知，陆锡今日来了吗？”

侍女微微一愣，道：“郡主指的是平阴侯家的陆公子吗？他确实正在府中，不过他似乎有公事在身，一直与老爷在书房想谈。”

“我去瞧瞧。”

苏锦书自行转了方向，朝书房走去。

程嬷嬷追上几步，低声劝道：“郡主，不好失了规t矩。”

苏锦书充耳不闻。

规矩这个东西在她这里，她肯守就有，不守就没有。

可张大人的书房重地哪里是那麽好靠近的。

伺候书房的仆从现身在石子路上，一见来人的身份非同寻常，不是他们能拦的，立即去了一人报信。

普通的仆从有顾忌，清平司却不同。

两个锦衣佩刀的冷面阎王不知从哪忽然冒出来，拦了他在台阶下。

“郡主，沈掌使正在与张大人论公事。”

苏锦书擡头问：“里头只有沈掌使一人吗？”

不得不说，随着身份一起水涨船高的，还有她的胆子，若是换做以前，她哪敢这麽跟这群黑乌鸦说话。

这两人略一迟疑。

书房的门打开了。

陆锡迈出来，他不说话，望着她，目露无奈。

苏锦书平平地朝他伸出手：“我的金锁呢，还我。”

她没笑，看着像是生气了。

陆锡没有动作。

苏锦书加重语气重複了一遍：“还我。”

方才一见着清平司的人，她便马上意识到，这是来问罪的。

陆锡仍旧不言不动，书房里，又缓步踱出一人，他一身半旧的长衫，一根拙朴无华的木簪，不像京中大多贵人那般绫罗绸缎镶金嵌玉，也没有目不暇接的坠饰，他颌下蓄了须，应是上了个年纪的人，可身姿过于挺拔，总让人觉得还年轻。

苏锦书见过，也认识。

他就是张灿瑢。

张灿瑢站定在阶上，陆锡都不得不退让一步。

苏锦书与他互相对望了片刻，福了一礼，称呼上有些犯难，她权衡了一会儿，道：“张大人安。”

张灿瑢手里托着一个漆盒，没有合上盖子，他递到苏锦书眼前，道：“你要的是这个？”

她的小金锁正静静地躺在盒中。

苏锦书伸手要接。

张灿瑢却没有立刻交到她手中。

苏锦书双手擎在面前，说道：“这是我的东西。”

张灿瑢终于松了手，将它放进她掌心里。

苏锦书捧住了小匣子，眨了眨眼。

其实，长命金锁并不是很金贵的玩意儿，以苏锦书曾经的家境，一生下来便打了好几个，她小时候东扔一个西丢一个，也不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