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锡神色一黯。

张灿瑢好似没看出来，继续道：“老夫记得有一回，芝华回家走动，临走前见她大哥正在给侄子削小木剑，于是特意讨要了一个，说是家里有个小孩，木剑轻巧，耍起来不容易伤着自己。”说到这，张灿瑢又一笑：“说起来，那也是经年的旧事了，不知陆小侯爷对那把小木剑还有没有印象？”

“当然记t得。”陆锡道：“桃木刻的，正适合小时候的我。毓王妃我对亲厚有加，在下多年不敢忘，所以，在莲沼镇找到毓王妃棺椁的时候，心中异常悲愤，总觉得还有该杀的人没死。”

张灿瑢喝了口茶，道：“当年我就不同意她嫁个武夫，头脑太简单，教出来的孩子也是如此，一张嘴就是死啊活啊的。”

不能嫁武夫这句话是彻底戳了陆锡的痛处，他半天没能言语。

沈恻接上方才的话：“……就因为毓王妃的一句遗言，你就可以放任亲生的血脉失落在民间，也能眼睁睁看着亲女儿的遗骨不得归乡？”

张灿瑢道：“自然是死者为大，为人父者虽然心痛，也只能随她去了。”

沈恻不客气道：“张大人这话是拿在下当傻子。”

张灿瑢道：“非也，我这个女儿性子刚烈，她决定的事情，一向不容旁人置喙，就比如说……她当年不顾老父的反对，一意孤行非要嫁给毓王，老夫骂也骂了，关也关了，嘴皮都磨破了，不也没能拦得住麽？”

沈恻伴着脸道：“如此说来，张大人至今仍对二人的婚事心有怨怼？”

陆锡一看这家伙被老狐貍带偏了，没法继续看戏，轻咳了一声，道：“哎等等，让我说一句……”

张灿瑢再次看向他。

陆锡笑得一脸纯良无害，道：“张大人，其实是这麽回事，衡阳郡主在莲沼镇也并非一帆风顺活到现在的，十年前，抚养她的苏家满门二十多口人横死，她因为侥幸逃了一命，清平司已经把这案子查了个七七八八，当年针对苏家的那道追杀令是从京城传到的……”

陆锡缓缓道——“我就在想啊，这消息是怎麽透露出去的呢？京城，又有谁是知晓锦书身世秘密的呢？”

张灿瑢静静地看着他。

陆锡两只手的食指搭在一起，重複了一遍：“十年前。”

张灿瑢没再言语玩弄他们，半晌，他一垂眼，道：“老夫公务繁忙，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沈大人若是方便，你我半个月后令约一个时候见面如何？”

半个月。

沈恻能听明白，张灿瑢是要这半个月的时间彻查家里事。

他当即应了，起身告辞。

陆锡晃晃悠悠跟着往外走。

张灿瑢亲自送人过了二门，忽然叫住他：“陆小侯爷留步。”

陆锡听话的停住了，转身看着他。

张灿瑢站在门槛后，道：“毓王身故不久，其妻便了无生志郁郁而终，前车可鑒，陆小侯爷可千万莫要效法先人，成全自己，空留余恨。”

陆锡闻言，深深一揖：“晚辈多谢大人教诲。”

张府外，沈恻骑上马：“他最后那句话什麽意思？”

陆锡道：“他眼毒。”

沈恻：“什麽？”

陆锡懒得跟他说了，牵马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恻又问：“你做什麽去？”

陆锡道：“方才张灿瑢已经提示我们了——‘毓王妃死前曾恳切请求随身亲卫，务必不要将孩子送回京’我要再去见见唐九。”

沈恻纵马跟上，还在品磨这句话。

陆锡道：“不愿回京，和不能回京，完全是两回事……我们之前大意了。”

中秋

苏锦书温水煮青蛙的混了几天之后, 一首断断续续的将军破阵曲勉强成了样子。

教她琵琶的老师傅很是欣慰，提出要告假回一趟家里，她的小孙子满百日了。

皇上得知此事后允了。

程嬷嬷仍旧留在她身边, 管着管那的, 苏锦书看着她总是想起宣婆，不太爱搭理她, 她更喜欢和汀芷聊天, 因为汀芷很乖, 什麽都听她的。

这一日，苏锦书坐在秋千上, 忽然发现宫里四处都挂上了彩色的宫灯, 就连朝露台的游廊都算上了。她唤来汀芷问：“那是怎麽回事？宫里最近有什麽喜事吗？”

汀芷抿嘴一笑, 道：“在过半个月是太后娘娘千秋, 宫里会很热闹的。”

苏锦书喜欢热闹, 但一听宫里，就算了吧。她情愿窝在屋子里躲着, 不去凑那热闹。

汀芷道：“皇宫其实没趣得很, 皇上和皇后都不爱麻烦，一年里也只有太后有兴致正经办个寿宴了……太后在西苑的永乐宫里住着，不管事只管玩, 太后还爱听南曲儿，那日会从外头请有名的曲班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