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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子一听“捉河蟹”,兴奋地纷纷点头:“那说好了,背完书先生就带我们去捉蟹,可不许耍赖!”另一人还补充道:“就是,先生常常耍赖,这回可不许再诓我们!”
童生们似乎又困了,与姚思故说了一会儿话,接二连三地打起呵欠来。
阿织知道这是“驱忆术”,等这些孩子睡好醒来,仙山的一切都会变成大梦一场,不再是真实的了。不过,这个术法只对幼童有效,孩子心思单纯,遗忘也容易,但记忆存于人魂,年岁渐长以后,很难彻底清除。
仙使们把熟睡的孩子抱上追风辇,把姚思故请到了适才的厅堂。
厅堂里除了楚恪行,还有一个风姿卓绝的仙子。
姚思故想起来,此前楚恪行提过,说伴月海有仙人愿意保他,想必就是这一位了。
仙侍从铜匦中取出灵契递到他手上,金字玄底的符纸可能觉察到他是凡人,吝啬地浮现出寥寥两行字,除了交代他“回人间后,不可与人透露在仙山的经历”,什麽都不肯多言。
仙侍道:“你有什麽疑问吗?”
两行字,姚思故默不作声地看了数遍,这才擡头道:“有。”
“有个一直跟着我的小崽子,姓楚,单名一个霖字,年纪比几个童生们都大一些,是跟我一起来仙山的,请问他眼下人在哪里?“
仙侍听了这话,请示着看了楚恪行一眼,随后道:“你问这个做什麽?”灵契上可没提到楚霖二字。
“不做什麽。“姚思故道,“楚霖在我的私塾上了好几年学,这个小崽子生来没人管,无依无靠,只好一天到晚跟着我,像我弟弟一样,纵使他一时糊涂受人蒙骗,做错了点事,我这个当兄长的倒不必与他计较,眼下我要回人间,总得把学生们都带走,要是漏下一个,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
他的语气温和,礼数周到,似乎一点怨气都没有——如果不是那一句“一时糊涂受人蒙骗”出卖了他。
仙侍听他指桑骂槐,觉得这个凡人太不识好歹,刚想给他点教训,楚恪行一擡手,制止了仙侍,慢条斯理道:“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但你不要忘了,他姓楚,除了是你的学生,他为谁效力,你该比我清楚。仙人在仙山,凡人回凡间,楚家养的狗犯了错,自然要回楚家认罚。“
阿织听闻言,心中一凝,“楚家养的狗犯了错,自然要回楚家认罚”?
这麽说,奚琴把楚霖送回去了?
是了,当夜她离开坠锦轩时,楚霖还在,管不管楚霖,怎麽管他,自然要看奚琴的意思。
姚思故听了楚恪行的话,眼神凉下来,正待开口,阿织忽道:“管好你自己,你那几个学生还在外头等你。”
她顿了顿,又添一句:“楚霖活着,你放心。”
楚霖是奚琴送回去的,楚恪行不会轻易要他的命。
再者说,无论是诓骗楚霖,还是掳掠凡人上仙山,楚恪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溯荒碎片。眼下溯荒的第二枚碎片尚无影蹤,楚恪行不会把姚思故的软肋葬送了。
姚思故听了这话,不由多看阿织一眼。
他在仙山的时日不长,但无论是楚恪行,还是楚家的那些仙侍,看待他,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视感,似乎他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竟没有在眼前的仙子身上找到同样的轻视。
姚思故不傻,仙人费尽周折逼他破开灵叶禁制,是为了寻找一个叫溯荒的东西,这些他都知道。
是故当楚恪行告诉他,仙山中有人愿意保他时,他都认为这一切只不过是利益争夺的结果。好比鹰和犬要寻一只躲入林中的兔子,犬意外发现了被鹰藏下的疫鼠,于是拖着疫鼠去找鹰,逼着鹰把兔子与自己分食一半,否则便把鹰散布疫鼠的恶行公布于衆。
如果是溯荒是那只兔,他便是疫鼠。
直到看见阿织,姚思故才惊觉这个仙山中,似乎真的有人愿意护他平安。
可惜仙子少言寡语,除了提醒他当务之急是送童生回家,再不肯多说什麽。
楚恪行轻蔑地道:“姚思故,不要以为立了灵契有人保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凡人要是坏了仙门的规矩,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见姚思故不再多问,他看了一旁的仙侍一眼,仙侍会意,引出一道灵气,在姚思故的指尖划过。一粒血珠子渗出,有感应一般飘向灵契,被玄色符纸吸收,直待仙侍与阿织一起把姚思故送上追风辇,符纸上那条“送凡人平安回到人间”的契文便慢慢隐去了。
楚恪行履行完灵契,并不多与阿织废话,只叮嘱阿织一句:“琴公子既然说了要带仙子一起去找溯荒,仙子莫要忘了出发时辰——明早,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