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太常寺的官员将姜迈的遗嘱记在纸上,送到他面前去,叫他最后再看一遍,加以确认。
姜迈慢慢地将其看完,微微颔首。
那官员便打开印泥的盖子,向乔翎道:“请越国公夫人协助。”
姜迈无力再去署名,乔翎便撑着姜迈的手臂,叫他蘸了印泥,按在了那张遗嘱上。
太常寺官员又将那张遗嘱依次递交到老太君和梁氏夫人处传阅。
论身份,她们一个是越国公的祖母,另一个是越国公的母亲,是有权力提出质疑的。
二人先后看过,也都在上边签了名字。
最后署名的是乔翎。
太常寺的官员小心地将那份文书收起来,那位始终缄默着的紫衣学士终于离开窗户,走上前来。
中朝须得见证的,其实并不是财产,而是爵位的更迭。
姜迈伸手出去。
乔翎怔了一下,很快会意,一手扶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推住他的肩膀,同时用力。
姜迈借力坐起身来,神色平静,环视室内众人:“高皇帝时,姜氏获得了越国公的爵位,先父亡故之前,也是在这里,在中朝的见证下,将爵位传给了我。我是当代的越国公,是姜氏的家主。”
众人听得一凛,齐齐垂下头去,以表对家主的敬重。
姜迈继续道:“我死之后,爵位由我的弟弟姜裕承袭。”
姜裕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
姜迈却没有看他,而是在转瞬的默然之后,看向了乔翎,继而注视着她,徐徐道:“只是二弟年少,学业未成,在他及冠之前,由我的妻子乔翎暂领越国公之爵,代行职权!”
一语落地,四座皆惊。
老太君不由变色,叫了声:“弘度!”
梁氏夫人嘴唇微张,瞧了姜迈一眼,又去瞧乔翎,却是什么都没说。
姜裕与姜二夫人俱是面露讶然。
老太君沉下声音,又叫了一声:“弘度。”
姜迈平静地对上了她的视线:“我是姜氏的家主,不是吗?”
老太君定定地看着他,姜迈毫不躲避地回望着她。
祖孙二人视线胶着片刻,终于还是老太君先行转头,避开了他的眼睛。
中朝那位紫衣学士旁观了全程,末了道:“越国公将家族爵位传给弟弟姜裕,在其成年及冠之前,由越国公夫人暂领职权,是这样么?”
是个男人的声音。
姜迈短促地应了声:“不错。”
那位紫衣学士便点点头,从太常寺官员手中接过了新拟就出来的那份文书:“国公,请吧。”
姜迈伸臂过去,手指按了上去。
清晰的一个指印。
鲜红如他指间缠绕的红线。
中朝学士从容将其那份文书收起,向满室人点点头,客气道:“告辞。”
飘然离去,徒留一室寂然。
姜迈好像回到了幼年的时候,如同一个任性的孩子似的,慢慢地躺了回去:“我想跟老祖单独待一会儿,说说话。”
其余人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祖是谁。
老太君百感交集地瞧着他们俩,终于先行起身,领着人出去了。
很快,室内便只留下他们夫妻二人。
姜迈先说的却是:“从前你替我诊过数次脉,那些脉案和药方呢?”
乔翎不由得瞪起了眼睛:“你……”
姜迈笑着说:“烧掉吧,没什么用了。”
乔翎难以置信的瞪着他,几瞬之后,愤愤转过头去:“不!”
她忍不住哭了:“怎么能烧掉,凭什么要烧掉!”
姜迈由是笑意愈深。
他伸手过去,像是从前期待地那样,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又说了一次:“烧了吧。”
乔翎放声大哭:“可你要死了啊!”
姜迈却笑着说:“算啦,叫它过去吧。”
盯着她看了几瞬,他终于也无法再维持笑意了,别过头去,轻轻说:“你要好好活呀,老祖。”
乔翎哽咽着应了声:“嗯!”
姜迈因这一声“嗯”而落下泪来,他没叫乔翎看见,胡乱摸到了她的手,往她掌心里塞了一块什么,便说:“好啦,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乔翎叫他:“姜迈——”
姜迈说:“叫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一道低矮的影子静静地垂到了地上,他艰难地侧过脸去看,苍白的面容上倏然间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金子,是你啊。”
金子不明白为什么房间里这么安静,而喜欢带自己去散步的男主人,也已经很久没有带着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