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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稳说是,“巡查确实严谨,但如果有人刻意纵火呢?”
杨稳目光灼灼,丝毫没有回避。某些真相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即便不捅破,也呼之欲出。他说:“皇上,在这深宫里,仅有您的偏爱,是不足以让她活下去的。今天能够把她救出火海,明天呢?也许她会失足落水,会走路摔断脖子,会吃了不洁的食物病倒殒命……下一次,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保住性命了。”
皇帝努力站直身子,但到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其实他也明白,这么多次的撕扯纠缠,尤其当她的真实身份暴露之后,再想保全她,会变得很难。他尽可以向着她,无时无刻念着她,然而他即便手眼通天,也不能杜绝有人暗中对她不利。
后宫的嫔妃固然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但太后呢?一些勾勾绕绕,甚至是宫外和她有牵扯的人和事,会不会哪天又发作起来,夺了她的性命?
他不敢冒险了,一次九死一生足够了,看来留下她,对她未必好,也许放她自由,才是对她最大的成全吧。
轻舒一口气,他这次终于痛下了决心,对杨稳说:“你带她走吧,走得远远的,走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顿了顿,他复又望向她,“朕用尽了所有力气爱你,不悔,但无奈,你我不是同路人,再留你在身边,迟早会害了你。你不是对朕说过,想让朕放你自由吗,好,朕答应你。你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多年之后再想起朕,不要有怨恨,朕纵有千般过错,对你的心是澄澈的,没有过错。”
他说完这番话,魂魄和身体剥离,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真的彻彻底底离他远去了。所有的痛和悔恨,留待将来细品吧,人生中曾有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足了。
垂下袖子,他慢慢走出西花园,身后火焰冲天,也没有再回一下头。
走上西二长街,路过咸熙门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步子。
章回忙上来请示下,“万岁爷,要上咸福宫吗?”
他涩然望向宫门内,到底还是摇头,一步一步地,行尸走肉般朝远处走去。
那厢咸福宫里,太后始终七上八下,“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花园都烧了,人究竟是死是活?”
楚嬷嬷也忐忑不安,“不芣还没回来,不知道怎么样了。太后,咱们这回,可是做得太过了呀,万一人真没了,那可怎么办?”
太后眼里浮起了严霜,“我压根儿没想让她活,死了就死了,只要不危及皇帝,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事儿,还得从两天前说起。那天不芣进来,鬼鬼祟祟地说:“老祖宗,奴婢探得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不敢隐瞒您,非得禀报您不可。”
楚嬷嬷发笑,“这猴儿崽子,又折腾什么西洋景儿呢,都折腾到太后跟前来了。”
不芣说不是,“嬷嬷,这回真是大事儿,大得不能再大了,保管您听了吓一跳,真的。”
太后便正了身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能吓着我?你可仔细说来,要是吓不着我,我叫人扒了你的皮。”
不芣直咽唾沫,“这事儿,事关江山社稷。老祖宗,您还不知道呢,朝廷削藩,外头藩王正兴兵,要谋反了。万岁爷前阵子在西海子遇袭,就是藩王们派来的死士干的。还有一桩,延春阁那位和藩王们有牵扯,藩王们利用她把万岁爷诓到西海子,她又趁乱动手刺伤了万岁爷,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儿。如今万岁爷接了探报,湘王的人马悄悄潜进城,说是要趁着寒衣节闯宫呢。奴婢听见这消息,吓得腿脚直哆嗦,那位要是再留在宫里,别说万岁爷,就是这大邺江山,都要被她弄垮喽。”
果真是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太后听完人都麻了,颤声说:“这妖精,留不得……万万留不得了。”
古来祸乱朝纲的女人还少吗,她不光要皇帝的命,还要断送这大邺江山,自己就算再同情许家满门,也绝不能姑息了。
想法子,直接把人除掉吧,太后道:“给金禧送包药过去,趁人不备下进饭食里,一了百了。”
不芣眨巴着眼儿说:“您要是这么做了,恐怕会伤万岁爷的心。为个女人,弄得母子之间势不两立,岂不让宫里那些娘娘看笑话?”
太后发了愁,“杀又杀不得,那该怎么办?”
不芣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神情,回头望了望,见外头没人,才小声道:“老祖宗,奴婢有个法子,既能除掉这心腹大患,又能叫万岁爷不和您置气。”
楚嬷嬷见他说说停停,急道:“别卖关子了,赶紧一口气说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