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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观音(67)

作者:一枝安 阅读记录


幼时读书万卷,声名鹊起,被德高望重的去忧大师收为亲传弟子,然而却因痴迷长生之道为师门不容,独自来到长安,成为名满天下的高僧,做了许多善事,却信了孩童心脏炼丹可得长生的谣言,与慈幼局合作,害了不少孩子。

后来,在谢从清遍访天下名士求仙丹灵药,他入了皇帝的眼,炼丹更加肆无忌惮,再也无需遮掩。

他们挑选炼丹孩童的标准极其苛刻,往往时隔许久才会选中一名孩童。借着各种各样的由头,头顶着大悲寺高僧的名声,又有皇宫在幕后撑腰,官府中纵然有人察觉不对,也会被轻易弹压下去。昨夜流离慌乱眨眼便过去了,如若不看那一片狼藉的丰宁塔,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大悲寺中,火舌漫卷一切,昔日庄重威严的庙宇付之一炬,救苦救难的传说沦为笑柄。

大理寺和刑部日夜缉查,查出了慈幼局与大悲寺勾结的真相,也找到了那些被埋入地下的孩童尸骨,血淋淋的心脏,尚未炼就的长生金丹。

盛夏清晨,阳光尚未变得酷烈,朔月怀揣一枚令牌,站到了刑部的天牢门前。

他与谢昀说,想来天牢看看不由和尚时,谢昀只沉吟了片刻,便给了他出入自由的令牌:“早去早回。”

末了又冷不丁威胁他:“不准带刀。”

天牢幽深,自漆黑的台阶步步而下,身后牢门沉重地合上,便隔绝出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这些人大多不认得自己,朔月从怀里摸出令牌示下,狱卒验过,立刻恭恭敬敬地引着朔月向前走去。

脚步在一间牢房前停住。朔月四下看看,颇有几分熟悉之感——原来这是自己昔日待过的那一间。

牢房里阴冷陈旧,高窗投下一点黯淡的光。

不由和尚却不像朔月想象的那样形容颓唐。纵使罪孽全被揭发、刑罚罪无可赦,他却依旧端正坐在一团稻草上,双眸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一缕光打在他脸上,像在参禅悟道,又像是即将飞升。

好像只要一直静坐着,永生的梦便不会醒来。

“听说你想见我。”朔月蹲下来,平视着不由——虽然不由的眼睛依旧禁闭,“恰好我也想见你。”

他不会审案子,也不懂困兽犹斗和故弄玄虚的套路,索性单刀直入。

不由和尚睁开眼睛——朔月确信,那浑浊双眸中迸射的不是痛苦和悔恨,而是清清楚楚的向往、喜悦和狂热。

朔月偏一偏头,语调缓慢地上扬:“又见到长生不死的奇迹,这么高兴吗?——真可怜。”

他很少这样讲话,好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严文卿说适当的嘲讽可以刺激犯人、使其暴露破绽,也不知自己拿捏的对不对。

不由对他生涩的嘲讽不置一词。

他缓慢地转动眼珠,锁定朔月的方向:“你很想要那副画像。”

“画像已经找到了,就在你藏身的地窖里,被压在几筐白菜萝卜下面。”

这是刑部和大理寺共同的搜查成果。

“那你还有什么问我?”不由的眼珠冷冷地转了一轮,“是画像的来历?画像中人的身份?还是……”

不由戛然而止。

朔月蹲下来,平视着那双混浊泛黄的眼睛,没做任何铺垫:“你是长明族人吗?”

他问得很简单。

你是长明族人吗?你是我的亲人吗?你曾经见过我吗?

仿佛划过闪电,不由浑身一震。

他颤着开口:“你……”

朔月安静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下文。

“我……”他看着朔月,忽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意逐渐扩大至全脸,甚至于露出了掺杂血色的猩猩白牙,“我要……你的心脏。”

一颗心脏而已,是个意料之内的要求。

朔月摸了摸衣袖。没有刀。

他四下寻觅,没找到什么武器——牢狱里对犯人自戗的一切可能性严防死守,便从头顶拔下了束发的簪子。

不由面上掠过意料之外的狂喜,然而这狂喜还没凝固成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抱歉啊,我把心脏剖给你,陛下会生气的。”朔月有些遗憾地收起簪子,“而且这簪子也刺不破皮肉……你换个要求呢?”

簪子——昔日锋利冰冷的银簪已经消失在火海,现在簪在他头上的是他从谢昀那里抢来的玉簪。

墨玉温润,看着漆黑,却触手生温,光下更是剔透,像这簪子原本的主人。

朔月想象了下谢昀见到他血淋淋模样后黑着脸布置的双倍课业,毫不犹豫地将簪子重新簪回了头顶。

学习太苦,他不想增负。

他仍旧看着不由,问着方才的问题:“你是长明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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