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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词(245)



“臣七年前便已不是他的老师了,故而今日所言,绝非是袒护学生,”郑鹜俯身,一双眼盯着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先帝驾崩,而您即将继位,这个时候若无十足的证据治罪陆雨梧,只怕难以服众,何况还有先帝生前密旨在,此密旨除臣以外,还有蒋牧知晓,并非密不透风,请您三思。”

大丧仪持续二十七日,在此期间,皇二子姜寰在大行皇帝灵前继位,并遵从孝道次年改元,如今仍称旧年号。

陆雨梧被关押在都察院中二十余日,每日讯问不断,不容任何人探视,直至三月中旬,新帝下诏,陆雨梧担钦差之名,有负先皇重托,判流放西北密光州。

此诏一下,满朝哗然。

内阁阁臣冯玉典登时跑到干元殿,新帝不肯见,他便跪在殿外求新帝开恩,没多久便被蒋牧赶紧让人给拉回了内阁小楼里。

“冯秉仪!这个时候你去做什么?你想陛下也治你的罪吗!”

蒋牧将人拽进值房里,吼道。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老师唯一的孙儿被流放密光州吗?!”冯玉典的眼眶陡然泛红,他抓住蒋牧的衣襟,“那可是密光州……苦寒蛮荒之地,今日他去了,子放,我问你,来日我们要如何才能接他回来?”

蒋牧攥住他的手:“你若触怒新帝,退出了内阁,我们就更没办法了,不是吗?秉仪,你若就这么被清算出去,才真的辜负了陆公,你……不明白吗?”

冯玉典颓然地松了手。

他后退几步,值房里忽然就那么静了下来。

“秉仪,”

蒋牧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想起先帝那道密旨,他忍了片刻,说,“至少,雨梧那个孩子性命还在。”

冯玉典的声音艰涩:“密光州那样的地方,他能捱几年?蒋子放,你说,他能捱几年?”

“他是陆公的孙儿,他一定……可以捱得住。”

蒋牧一手攥紧了身后的案角:“何况,我相信如今的郑首辅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新帝继位后的第一道旨意,也是他烧起来的第一把火,烈焰熊熊,灼人至极,细柳从李百户口中才得知这消息,便立即入了宫,而今东厂提督太监换了人做,是新帝身边的刘吉,司礼监亦攥在了他手里,就连内官监掌印太监也不是曹小荣,而成了刘吉的亲信,细柳辗转一圈,才在御马监找到曹小荣。

曹小荣是主动退下来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另有其人,他在里面勉强打杂而已,今日好几个宦官将他按在太平缸里欺负,细柳上去一顿拳脚,将那几个宦官打得牙齿碎了一地,鼻青脸肿地跑了。

曹小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靠着太平缸坐:“干妹妹,你下手真重,那帮没牙的小子今天晚上肯定只能喝得下稀饭了。”

“你人缘那么好,怎么还是到了这种地步?”

细柳看着他。

曹小荣这才抬起头,他发现面前这个女子仿佛比印象里还要更加清瘦,也不知为什么,她白皙的颈项间青筋分缕,颜色有些不太正常,再看她那张脸,苍白得可怕。

“从前有干爹在,所有人对我都是笑脸,如今干爹走了,自然就成了这副样子,”曹小荣有些无所谓似的,他看着她,“你怎么好像病得更狠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细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陆雨梧的事,我原本还想问你一声。”

曹小荣愣了一下,随即抿了一下嘴唇:“我如今在御马监连个屁都不是,若不是我宣读的先帝遗诏,只怕如今我都活不成了,多亏太后仁慈,刘吉便也留了我一条烂命,对不住了干妹妹,我如今没用,帮不上你一点忙。”

细柳摇了摇头,俯身抓住他一只手,将他拉着站起来,而后道:“你遇到难处都可以找我,那帮东西再欺负你,你也来找我。”

曹小荣怔怔的:“……我还以为,你从没将我干爹当成你干爹。”

什么你干爹我干爹的,细柳拧了一下眉:“你以为的没错,但你那么多补品没白送,你人不错,我承你的情,如此而已。”

细柳没再多说,转身便往宫巷尽头去。

曹小荣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他用那尖锐阴柔的嗓子喊:“干妹妹!瞧你瘦的,我这下没什么大补丸送你了,你自己多吃点肉补补!”

细柳没理他。

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她起初走得很快,渐渐地又慢下来,直至双足好像生了根似的,她定在原地,半晌,她茫然地抬起头。

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要去哪里,才能见得到陆雨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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