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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华县主笑道:“太后什么场面没见过?我这点儿雕虫小技,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刘太妃道:“你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不像我这个老太婆,大字都不识得几个。”
她们你来我往说得非常热络,舒梵插不进话,杵在一旁安静等着。
安华县主好几次用眼角的余光瞟她,希望在她面上看到焦躁、不忿、迟疑的神色,但都失望了。卫舒梵神情自若,站姿都没有乱一下。
她泄了气,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县主。”临出门时,舒梵却从后面叫住了她,声音柔婉。
安华县主诧异至极地回头,先柔柔一笑,问她有什么事,眸光不动声色在对方身上打量。
有太后撑腰,她自然不惧,且她也没做什么,流言能查到她头上?卫舒梵自己不言行有过,苛待宫人,谁会议论她?
这么想,她神色愈发镇定,渐渐的甚至生出一丝戏谑,静静打量着面前人。
她倒是想看看她能跟她说出什么话来。
舒梵先与她寒暄了一番,继而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听闻县主慷慨解囊,惠及浣衣局众人,微臣听后,很是感佩,想代表六局给您立个功德碑。”
她手往东边一指,那是通往六局官署的必经之路,“就立在那儿,让大家都能知道县主的善心。”
安华县主的脸色不太好了,差点就要绷不住。
那岂不是后宫所有人都得知道?
只浣衣局一家,支出不多,若是惠及后宫所有人,她恐怕非倾家荡产不可。可要是不一视同仁,不患寡而患不均,长此以往必然招致其他人对她的怨怼。
安华县主忙道:“不必了,施恩莫忘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且这立碑还得上报,多麻烦?”
“县主放心,小事而已,微臣已经奏明陛下。”
一句话就把安华县主的话给堵死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卫舒梵已经上报了皇帝。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陛下几乎没过问就准了,没两日,她经过那处宫墙时就瞧见了硕大的一块功德碑,丑不说,她的名字还特别大,引得经过的六局宫人都争相围观,犹如菜市场看热闹。
她向来自诩高雅,顿时像是被人往脸上唾了几口似的恶心。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很快,六局再也没有议论卫舒梵的宫人了,而是集中火力在议论她,说她伪善,只赏了浣衣局而不赏其他几局,又说分明他们其他几局更加辛苦,还说她根本就是作秀,演戏给人看的。
安华县主气得回头就砸了一面梳妆镜。
舒梵出了一口恶气,那个九月都神清气爽的。
安华县主识相,没再敢招惹她。
可她心里始终像是扎了一根刺似的,有时候半夜独睡时还恨得牙痒痒。她一开始很不理解这种超出常理的情绪,分明安华县主威胁不到她,也没真的伤害到她,可她就是耿耿于怀。
直到那日她去中庭给那几株杜鹃花浇水才明白。
廊下围了两个小丫鬟,干完活儿在叨嗑,人手一把葵花籽。一人道:“陛下是不是有意纳安华县主为妃?”
“为什么这么说?”
“安华县主进宫频繁,还经常出入紫宸殿,她父亲又因治水屡立奇功,陛下多番嘉奖,照这个趋势,可不就是要封妃吗?”
“也是,陛下和太后的关系那么差,要是对她不感兴趣,干嘛让她进紫宸殿?让人把她轰走不就行了?旁的贵女哪有这种待遇?连靠近陛下都不敢呢。”
舒梵没收住力气,把手里的一截花枝折断了。
这日晚上她也没怎么睡好,抱着枕头揪来拧去,好似这个枕头已经变成了某个人,只觉得面目可憎。
可转念一想,他是皇帝,富有四海,谁能左右他?
她手里的力道松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惘,好似徐徐凉风吹过心坎里。
不算很寒冷,却叫人清醒。
她坐起来抱着膝盖发了会儿呆,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理智和情感在激烈交战,偏偏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万般纠结,兜兜转转,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她发泄似的狠狠将枕头掷了出去。
身后没有落地声,她还没来得及诧异,一道低沉含笑的声音已经响起:“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惹到我们卫侍中了?大半夜的发这么大的火?”
她好一会儿才回头,讷讷地望着他。
一双纤细的胳膊还圈着膝盖,坐姿虽然不算不雅观,也绝对和“大家闺秀”毫无关系。